第46章(第2/4页)

按理说,这飞云端是该开在羲和的。

可正所谓一份付出一份收获,当年六圣地商议妖都不管的烂摊子时,一致往当时的邺主身上瞧,虽未开口明说,可那眼神中的意思,不外乎是在说,管鬼是管,管妖也是管,别处确实有别处的难处,这事,要不就邺都接了吧。

当任的邺主眼一冷,脸一肃,二话没说,拿出了几本记账的手册,人手一份发了下去,道:“你们自己看看,每月,每年,人间犯事的小妖有多少,看完再这样轻飘飘说话。”

众人一看,确实多,多到最开始打眼神的昆仑掌门都开始尴尬地抚着鼻脊眯眼,半晌,他坦诚道:“不是我们强人所难,是其他圣地确实不合适。羲和长有扶桑树,那些妖万一犯事,逃出个一两个,对人间,对我们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灾难,再说昆仑,昆仑是孕育之地,门下弟子众多,很多都还是才入道的闷头青,怎好在群妖中成长。”

北荒当任的是位女佛主,她气质温和沉静,思忖良久,也跟着摇头,道:“北荒修佛道,喜静,诸多杀戮之事会影响心境修为。这事,北荒确实也不适合。”

在座诸位便又看向没有出声的赤水和太华。

赤水的主君数万年如一任,一听“犯了罪的妖”这几个字,便横起了眉,冷哼道:“这有什么好商议的,既然敢犯罪,那便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依我看,不如全处理——”

“好了。”女佛主打断他,看向太华主君,道:“太华呢?可能腾出空来管一管这事?”

太华主君闻言,掀了掀眼皮,没什么好气地道:“腾不出手。太华管人间各“气”,怨气死气杀气,忙得乌烟瘴气,没人帮就算了,怎么想的你们,还指望给太华再找点事做?有这份关心,怎么不多给太华送点灵脉灵宝来。”

他这话一落,在座纷纷挪开视线。

最后没办法,事情还是落到了邺都头上,当时羲和主君先是郑重其事朝邺主做了个礼,道:“我等既生在圣地,又担了大任,便总有无可奈何的时候。邺都为世间做的贡献,我等铭记在心,必不会忘。”

邺主还要说话,便听羲和主君道:“这也是扶桑树和天机书的意思。”

邺主没话说了,他朝羲和主君比了个“你们厉害”的手势,窝回座椅上绷着脸不出声了。

羲和主君便又道:“每年,我们五家各出一条灵脉。”

邺主的脸松动了些。

羲和主君笑了笑,又道:“扶桑树说,日后飞云端都开在邺都。”

飞云端开在邺都,便代表着每一回,飞云端里最神秘的秘境之渊会多给邺都两个名额。

那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这相当于,每过五百年,邺都便能多出两位栋梁之材,若是时间过个千年,万年……

邺主算了算账,随后站起来,正儿八经地朝羲和主君回了一礼,话说得那叫个冠冕堂皇:“能为苍生出力,邺都义不容辞。”

薛妤话说到一半,并没有再接下去,而是当先一步踏进沉羽阁中。

她和溯侑风姿无双,气度高华,迎客的门童便顺势将他们往里引,才要说话,便见薛妤执着令牌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开口道:“天字厢间,带路。”

当前的那个神色一凛,迅速朝前引他们走了一条人最少的路,言语间毕恭毕敬:“这是直通五楼的路,我引姑娘、公子过去。”

天字厢房比别处大许多,或者说,整座沉羽阁内藏乾坤,无处不精妙,无处不宽敞,就连脚下踩着的绒毯,都引着金线,真正的视金钱如粪土。

因为常做谈事之用,厢间分为里层和外层,这两层中间只隔了层施加了特殊术法的水镜,里层的人可以坐着将外层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这样的设置,专给那些不便出面谈事又不放心要来看看的大人物准备。

薛妤到的时候,这厢间里还没人,她兀自进去坐在里层的凳椅上,抬眼看向言行举止皆无可挑剔的溯侑,接着说起方才的话:“飞云端开在邺都,入口一开便是十年,在这期间,各方势力如云流般涌入,为了接应家中孩子,门中弟子,许多人并不会离开,而是在邺都附近平地起高楼,守着入口。”

毕竟,这样的盛况,若是能在飞云端里得到什么造化,便是能荫及家族门派的大事,连圣地都做不到平常心对待,更何况别人呢。

“所以沉羽阁想跟邺都做场交易。”薛妤提了提唇,道:“沉羽阁的掌家人想在邺都入口外建一座分阁。”

她一说,溯侑便懂了。

首先,能去飞云端,接到天机书任务的,都是青年才俊,而这些青年才俊后面,站着整个世间近八成的修仙世家,门派。只要飞云端一开,不论是隐世多年的古老家族,还是往日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妖都,全部都会现身。

这些门庭,不差钱,不缺钱。

他们挥金如土,不将钱财放在眼里。

这样的机会,是个人都心动,可问题是,入口它在邺都。

邺都作为圣地之一,不说像羲和那样古板严肃,可要在入口建一座楼,也需要相当大的魄力。

“女郎的意思是,这楼可以建?”溯侑问。

“这事我与父亲商议过了,能不能成,全看他们拿出的诚意,以及能开出怎样的条件。”薛妤说着,将手中的团扇轻轻放在眼前的小几上,道:“这事没个定数,我便不出面谈了,等下你去。”

溯侑唇抿成了直而冷淡的一条线,他有时候觉得,薛妤这样的性格,太吃亏了。

他有着怎样敏锐的直觉,自然能察觉到她一视同仁下细微的转变态度,从他用引妖阵想引出九凤那天,到他贸然闯昭王府,她对他,便是这样不遗余力的栽培。

她在给他最好的锻炼机会。

但凡有人对她用上了真心,她察觉到了,嘴上不说,面上不显,可行动处处皆回以真诚。

这种藏于冰霜下的真诚,动人,可也容易被人辜负。

就如同她当年带着他做四星半的任务,他若是行差踏错,她将完不成那个任务。之后入洄游,她更是一句话没说,没说入洄游机会难得,即便是她,也需要问过邺主,跟下臣商议,若是他两百年都战胜不了守卫,她也会承受非议,说她任人不善,竟会相信一只妖鬼。

再比如这次,若是他贸然应下对方的一个或两个要求,邺都便会遭受损失。

她不会让邺都承受这种错误,她只会自己掏钱掏物补偿。

可这些,她不说,外人心思若不通透,也未必能知道,于是当真以为她手能遮天,做什么都是容易的。

溯侑顿了顿,没有立刻应下,须臾,他看着薛妤的眼,正色道:“此乃大事,臣恐行差踏错,令女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