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意柳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处, 她愣了下。

在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没有听错,且此刻也非是在梦中后,意柳立马又跪了下来。

“民女愿意!我愿意!”春风楼闹上那一场, 之后京兆府衙门又闹了那一场, 秋穗的身份也早不是秘密。所以, 意柳这会儿自然也知道秋穗身份尊贵,知道她乃是傅侯府里的未来夫人。

阖京的百姓是没人不知道傅裴两家的, 同裴家的声名狼藉不一样, 傅家世代勋贵的侯爵之府, 是很有些好名声的。若日后能投靠在这样的人家名下, 那么, 她也不必再日日担心是否之后裴家会来报复了。

何况,今日一场后,春风楼那儿的差事她肯定是丢了, 家中母亲病着, 还有三个弟妹需要她赚钱养活, 她此刻最缺的就是钱了。所以,此番既有这样的好事儿, 她又为何不愿意呢?

她简直是太愿意了。

意柳心中大为感动, 口中一直说着感激的话, 道:“二位娘子真是我的福星, 我真是何德何能,今日竟能得遇这样的贵人。若不是您, 我怕我今日是活不下去了。”说到这里,她便委屈的哭了起来。

秋穗起身, 亲自扶了她起来, 然后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的位置。

秋穗本也是底层的出身, 所以对意柳这样的人,她是太能感同身受了。当年,家中父亲病重缺钱,走投无路,她为了解家中困境,把自己卖了。而如今,看着意柳,她突然有点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所以对意柳,她也是真心想彻底救她出困境的。

至少,这样正值青春好年华的女郎,她不能看着她一步步堕落下去,日后真走到那死胡同里。救赎意柳,也有点救赎当年自己的意思。

所以,秋穗拉着她手,亲昵道:“但是我们的酒楼还没开呢,我们正在筹备中。我今日见你态度认真负责,是个能干实事的,所以就想先定了你到我们酒楼来。我也知道,你家中母亲病了,又有弟妹要抚养,所以,这段时间你若需要钱,是可以提前预支月银的。以后我们的账是由春禾姐姐管,你只管同她去要就行。”

春禾这会儿也站了起来,坐去了意柳另外一边。她也同秋穗一样,拉住了意柳的另外一只手。

“但凡有什么需要,都尽管开口找我。我们都是极好说话的人,你不要怕。”

意柳又哭又笑,然后拼命冲身边的二位娘子点头。

今日太晚了,所以,秋穗在安抚了意柳后,又让武丽娘从她私账中拿了十两银子来。把十两银子交到意柳手上,她则又安排武丽娘亲自送意柳回去。

意柳推辞不肯要,秋穗却道:“这十两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却是你娘救命吃药的钱。我知道人有骨气是好事儿,但若为了骨气而不顾家中亲人之性命,那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这十两是我给你的,算是我们相识一场,我为你娘买药的钱。之后的一阵子,酒楼虽没开张,但你也随时可来这穗园。我如今正在家中试菜,春禾这两日要忙赁宅子的事,不管你想帮我们谁,都可来搭把手。”

意柳立即说:“我定每日早早来,再晚晚的回去,我定会不怕苦累,努力的干活。”

秋穗说:“你将来定会有很大的出息。”

送走意柳后,秋穗见天色晚了,且今日忙这一场也实在是累,就要去歇下。正想起身往寝室去,却见喜鹊匆匆来禀说:“傅郎君来了。”

秋穗一愣,这才想得起来,今日在京兆府衙门口时有见过他,他已经从叶台回来了。原以为她已没事,且天已很晚了,他已经回去了,却没想到,他竟一直等她到现在。

“去请傅郎进来。”秋穗忙交代,然后又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今日之事,她虽说有一番心思和算计在,但事后细细思来,也自知有不妥之处。虽说她今日是想借此机会把事闹大,又是打的傅侯府旗号,日后百姓议论起来,自然也会捧傅家踩裴家。两家名声威望,高下立判。

但政局上的事,又岂是她一女子可以纵横得了的?她怕她今日的这点小聪明,会给傅家带来麻烦,会坏了傅家兄弟对朝堂局势的布控。

她原还想着,哪怕傅侯府不来兴师问罪,明日一早,她也得登门负荆请罪的。此番傅郎来了正好,她可先向他说声抱歉。

傅灼很快就进了门,秋穗见状,立即起身迎过去。

傅灼望见她第一句说的是:“岳家一切安好,你勿念。我得知今日之事匆忙赶了回来,但却是瞒着他们真相的,所以,你也不必为此着急。”

秋穗谢他说:“多亏你顾虑周全,我在做这些时,都没能考虑得太多。今日一事……虽说是事情到了那一步我不得不如此做,但也的确是我莽撞了。傅侯那边……应该很愤怒吧?”

傅灼笑道:“方才同兄长一道打马过来,兄长还对你句句称赞呢。说你不愧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身上确有点胆识和魄力在。若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急中生智,如此狠狠敲打了裴家一回?所以,若怕兄长因此怪你,那你大可不必担心。”

听他这样说,秋穗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但她的确还是觉得今日自己冒失了:“那裴三郎作恶多端,那么多人聚集在京兆府衙门口伸冤,最后竟还是叫他逃脱了。不过是打了五十板子而已,身上的伤好好养一养,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可今日若非我们遇到这样的事,敢于站出来为那女子抱不平,怕是今日他裴三郎身上又多背负了一条人命。我知道,今日最后侯爷肯息事,定是宫里的旨意吧?”她有些心灰意冷,心凉凉道,“果然是没有王法的。”

傅灼却宽慰她道:“你也别伤心,虽说今日最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今日这样的一场,却是极有用处的。至少,傅家因此赚了名声,而裴家更是失了名声,这一局上,傅家占上风。另外,裴家入宫求情,圣上虽最终答应了,但心里总归是有根刺在。明知谁对谁错,圣上却故意保裴家,在圣上心中,自然也知道是亏待了傅家。最后,裴三郎作恶多端,经此一回后,裴家必然会对其多加管教,日后他再想在京中为非作歹,已然不可能了。如此京中少了一恶霸,于良民百姓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所以,秋娘你今日之壮举,不论是傅家,还是于百姓,都是有利的。该是兄长和傅家谢谢你才对,又怎会需要你道歉呢?”

傅灼把其中的层层道理和利害关系都悉数说给了秋穗听,秋穗听后,果然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笑着道:“那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也不求什么功劳,只要傅家领她的情,她没给傅家添麻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