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第2/3页)

打探到他如今已经暂辞去了衙门里仵作的职务,正居家读书温课,准备着来年的考试,梁大人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而这时,秋穗也陪着梁晴芳过来了。

梁晴芳倒是识趣,一进堂屋后就立即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然后主动承认自己错误。

“是女儿害爹爹娘亲担心了,女儿不好。女儿现在就给爹爹磕头认错,还望爹爹万以身子为重,莫要气坏了自己身子才好。”

小娟这会儿也跪在自家娘子身旁,秋穗觉得自己突兀的站在这儿不好,便去了自己母亲身边呆着。

梁大人倒没发火动怒,只起身说:“你娘在家很是担心你,既知道错了,现在就跟爹爹回家去吧。”说罢朝余家人抱手告辞道,“小女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今日的打搅,之后定再好好备礼登门致歉。”

余秀才自然不敢受,忙说:“梁大人言重了,草民万不敢当。”知道人家最在意的是什么,余秀才忙又做承诺道,“大人放心,今日之事,我们余家的人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梁娘子从未来过溪水村,梁大人您今日也未曾来过。”

梁大人领情,便抱手相谢道:“余公之体恤,在下心中感激不尽。”

余秀才忙回礼:“草民不敢当。”

不便久留,既寻到了人,梁大人自然想即刻就带着人走。但梁晴芳今日既有胆量寻来,她自然是想得到一个承诺的。原以为之后还有几天时间,所以她也就没急着向余丰年讨要个承诺,但眼下就要走了,她自必须要问个清楚。

于是梁晴芳直接当着这里许多人的面,急急问余丰年道:“余公子,我不顾名节声誉,匆匆来寻你,就是想问你要一句话的。我娘之前分明已经同意,说只要你能中得举人,就同意我们俩的事,你为何拒绝?我问过秋穗,你在家里也并没有未婚妻。你我既是男未婚女未嫁,你又为何要拒绝我呢?”

梁晴芳此话一出,惊得余家夫妇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这些话来。

余乔氏心悸之余,不免悄悄去打量一旁梁大人脸色。但这会儿梁大人正背对着她,她也窥探不到什么,只能自己心里兀自担心焦急着,生怕梁大人一个动怒,动动手指头,就会断了他们余家一家子的前程。

但梁大人那边却久久都未有动静。

梁大人似是默许了女儿去寻求一个答案一般,又或者,他也在等待着余丰年的回答。

梁家父女沉默,余家这边也不敢吭声。余丰年此刻蹙着眉头,一脸沉重的样子,他似是自己内心也有一番挣扎。

他犹豫了。

无疑梁晴芳的一再付出,以及对他坚定不移的一片赤诚之心,深深打动了他。相比于对方的勇敢、坚毅,他也不想一再的退缩,只去做那个缩头的懦夫。

但余丰年心中仍还是有顾虑在的,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功成名就。

他怕耽误她。

所以再三犹豫之后,余丰年朝梁家父女走了过来。先是深深朝着父女二人作一揖,之后才郑重说:“娘子一片纯善之心,我不愿相负。但丰年自知才疏学浅,不敢笃定自己将来一定能有功名傍身。不过,丰年愿意一试。娘子之身份,金尊玉贵,若无诚意,丰年也不敢求娶。所以还望大人能多给丰年一些时间,若丰年能在后年的春闱上得个功名,届时定亲自登门提亲。若丰年不能入仕为官,只怕也配不上娘子。”

若这会儿余丰年还是一再的退缩、拒绝,那么哪怕女儿再哭再闹,梁大人想来也是不会再考虑这个余后生的。如此一味的胆小怕事,懦弱无能,身上半点孤注一掷的魄力都无,日后又如何为晴儿遮风挡雨?

何况晴儿不顾名节,千里迢迢寻了他来,若他还不为所动,想来心中也是冷情冷血的。这样的人,不值得晴儿托付终身。

所以,这会儿余丰年的承诺,倒叫梁大人对他刮目相看。

“好。”梁大人也是果决的爽快人,没多赘言,直接说了个“好”字,然后朝余丰年望来,“如此你也还算有些魄力。既你许了进士的诺言,那我们再多等你半年也无妨。只是还望你日后莫要出尔反尔,有了仕途,却负了晴儿。”

决心是最难下的,可一旦做出了决定后,余丰年反而觉得事情没那么沉重了。

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余丰年笑着又再抱手作揖,说:“若日后我有了仕途却反而辜负了娘子,便叫我横尸荒野,不得好死。”

梁大人道:“你既有这个心就可,倒也不必赌这样毒的誓言。”然后抬手,在余丰年肩膀上拍了拍,“那我的晴儿就等着你来下定了。”

至此,整个气氛倒是突然轻松了下来。

梁大人又同余秀才夫妇再次作别道:“家中夫人实在担心得急,今日不得不早早先回了。但来日方长,日后怕还有得是机会再叙。”

长子的亲事就这样自己做了主,余家夫妇也不好多言什么,只能礼貌陪着笑。一路送了梁大人到院子门外,余家这边仍是轻手轻脚的,不敢造出一点动静来,只说:“草民便不远送了。如今天冷路滑,还望大人同娘子一路多多保重。”

梁大人说:“更深露重,余公和夫人也早早回去歇着吧,实在不必再送。”

而那边,梁晴芳则趁所有人都不在意时,迅速抹了腕上一只镯子来塞给余丰年。

“这是信物。”梁晴芳悄悄对他说,“你拿了这个,就必须只能来向我提亲。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可再悄悄去见别人。人家给你保媒相看,你也不准答应。”

余丰年收了信物,笑着答应了下来:“一定。”然后往自己身上左摸右摸,也没摸出什么珍贵的物什来回送。正尴尬着,梁晴芳笑着指了指他头上。

余丰年这才反应过来,然后解下随意扎在头上的布片来。正要递过去,最终又犹豫了。然后他让梁晴芳稍稍等他一等,他即刻转身进了屋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根木簪子。

这跟桃木簪,应该算是他所有的贴身物什中最珍贵的一件了。把此物相赠,倒还算说得过去。

梁晴芳很是喜欢,立马高高兴兴接过。然后拿在手里细细端详,最后抬眸,冲他莞尔。她本就有一双甜甜的笑眼,如此真心的灿烂笑着,更是甜化了人的心。

余丰年望着她,也温和的笑起来。

梁家父女离开后,余家这边关起门来,才重又提起此事。

没有绝对的喜悦和高兴,半喜半愁吧。毕竟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两家人,余家并不觉得高攀上这样的一门亲事,会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若日后儿子一切顺利的考到进士还好,若不能,不知还将有怎样的一番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