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鲁斯式飞船(第3/8页)

他打开皮包,取出一沓现金堆放在桌面上:“请哈丁斯太太点收,这是20万。”

一堆崭新的钞票堆在桌子上,令人眼花缭乱。即使在温室效应前的富裕年代里,她也从未持有过这么多钱。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太突然了,太强烈了,她心中十分不安。这个神秘的来客是什么人?今天不是圣诞节,他也不会是乐善好施的圣诞老人。但为了女儿,她知道自己不会拒绝。半晌,她才嗫嚅地说: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请讲。”

“我们如果收下这笔钱……请问我们要承担什么义务吗?”

里奥微笑着摇头:“不,不须承担任何义务。”

“那么,这件事是否和我的父亲迈克有关?”

里奥深深地看她一眼,把通往小米斯房间的屋门关上,干脆地说:“没错,我的主人曾受过斯特金先生的恩惠。但由于种种原因,希望你彻底忘掉这一点,连我的来访也要从脑海里剔除。你的记忆只需从那一天开始——一个保险公司的职员突然登门,满怀歉疚地承认工作疏忽,通知你们有一笔100万的医疗保险归你使用。其他情况要严格保密,我建议你连丈夫也不要告诉。这样做是为了你的利益。记着我的话了吗?”

麦菲亚犹豫着,最终点点头。她问:“我父亲过得好吗?”

“请放心,他会有一个国王般的晚年,但我想他很可能不会再回美国了。如果他不同你联系,就请你把他从记忆中剔除吧,不要对任何人谈及。再见。”

尽管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一些肮脏的东西,但麦菲亚仍对这位神秘的里奥先生满怀感激。送走里奥回来,小米斯正在堆放钞票的桌子前发愣:“妈妈,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我听那位先生说这些钱是为我治病的,这是真的吗?”

麦菲亚搂着女儿,泪水滚滚而下:“是的,是为你治病的,你的病马上就会好了。”

她真想告诉女儿,这些钱是外公送来的,你要永远记住你的好外公,但她最终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把20万现金收起来,坐在沙发上愣了许久,思索着今天的奇特遭遇。最后她总算找到了说得通的解释:一定是父亲在处于权力圈内时对某人有过特殊的恩惠,这种恩惠肯定不太光明、不太正当,因此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现在,父亲被政府辞退后便去投靠此人,而这人幸亏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君子。

她松口气,心想无论如何,女儿和父亲的难题都解决了。她回到卧室,看着熟睡的羸弱的女儿,热泪不能抑制地滚下来。随后,她揩干泪,乘车到医院联系女儿的手术。

从麦菲亚家出来,两个小时后,里奥先生坐在旧金山保险公司的经理办公室内。经理马里克以冷淡的礼貌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刚才这位客人彬彬有礼地告诉楼下的职员,他一定要见一位熟悉15年前赔保业务的、手中握有决定权的人物。且看他的黑皮包里装有什么秘密炸弹吧。

里奥先生把一张表格推到马里克面前,非常平静地、有条不紊地叙述了那桩事实。马里克不耐烦地皱着眉头。的确,医疗保险中的基因歧视历来是遭人唾骂的,但在15年前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法律——15年后也没有。在社会的抗议声浪中,一项反对基因歧视的法律几乎就要通过了,但此后突然的经济衰退使保险业一落千丈。如果一项法律会造成多数保险公司破产或大出血,它的命运也就注定了。

那么,这位里奥先生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他想以道德罪讹诈自己吗?显然他不像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里奥微笑道:“我想你肯定清楚,如果把此事捅出去,再加上对米斯小姐病状的报道——她的美丽无助一定会激起千万人的同情——对贵公司的声誉多少有点影响吧。你们本来是乐善好施的圣诞老人,忽然成了心肠铁硬的瓷公鸡。”他有意停顿一会儿,接着说:“当然我很清楚,仅仅这种前景不足以让你们吐出几十万美元。正好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建议。这位当事人与我们有特殊的关系,我们愿意拿出100万交给贵公司,作为他们应得的保赔金。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要按100万保费立即补办15年前的投保手续,所有电脑记录都要更改干净,不允许有任何疏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什么人来查询,你们都要忘记这位里奥先生,而把那笔赔偿金看做是一笔极其正常的业务。”

马里克考虑着,未置可否。里奥递过去一个塑料袋,和蔼地说:“这是80万美元的支票,请过目。我已经给了哈丁斯太太20万,以便她能及早安排手术。你们以后只需要付她80万就行了。请打开看看吧,里面还有对你和贵公司的酬劳。”

马里克迟疑着打开塑料袋,在支票上方是一颗4.5毫米口径的圆头子弹。里奥冷淡地说:

“这件事如果有任何差错,这栋大楼就有可能失火或挨上一颗自杀性炸弹,而先生你位于本市斯洛特大道32号的住宅窗玻璃上也会有一个圆形的枪眼。我想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在对方蛇眼般的催眠下,马里克觉得自己的后脊梁正渗出冷汗。他立即满口答应:“清楚了,我已经完全清楚了。我们一定不让里奥先生失望。”

五天之后,一位相貌和善的小伙子敲开了麦菲亚的家门,真诚地道着歉,说保险公司发现了15年前的一桩错误并决定纠正。也就是说,哈丁斯先生突然拥有了100万美元的保险金,可以随时支取。这位年轻职员并不知道内情,在动身来这儿时,他为自己公司的慷慨和公正而真心地感到骄傲。他奇怪哈丁斯太太听到这件惊人的喜讯后竟然相对平静,没有哭泣、大喊大叫或心肌梗死。

以后一切都很顺利。作骨髓移植要求血型相同,而血型相同的概率只有30万分之一。米斯与志愿者作了HLA配型检查,在骨髓库的电脑中,查到世界上有10名志愿者的AB位点与米斯相同。这10个人又作了DR配型检查,找出1人的位点相同,其后的血清学、细胞生物学和分子生物学检查顺利过关。

五天后米斯上了病床。医院的救护车守在旧金山机场的停车场里。一架中国航空公司的波音777降落了,红十字会一名信使提着绿色保温箱匆匆走下舷梯,那里面便是宝贵的移植骨髓。

手术很成功。当白色的病床推出手术室时,哈丁斯夫妇啜泣着,感谢上帝的仁慈。此后,他们费尽心机,想打听出骨髓捐献者的身份,他们一定要重重酬谢对方才觉得心安。但红十字会的李那女士只透露那是位中国女性,捐献者执意要求不透露姓名。那人说,20世纪末和本世纪初,中国的公民素质还比较低,偌大一个中国,同意捐献器官的只有极少数。不少中国病人不得不求助于外国的器官捐献者。那个捐献者说,现在她只是代他们偿还旧债。捐献者还说,中国有句古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她能与米斯小姐的骨髓配型相同,这是多少年才能修来的缘分?只要米斯小姐能够康复,就是对她最大的酬劳。在米斯小姐做手术那天,她将在地球对面的中国为她持斋祷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