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季姜篇(第2/28页)

正说着,侍者通报:“汉王使者到!”齐王忙叫快请。

使者进来了,原来是张良。故人重逢,齐王又惊又喜,张良也很高兴。

两人坐下,叙了一番别来之情。随后张良传达了汉王的旨意:正式封韩信为齐王,另外再向齐王要五万精兵,增援广武前线。

齐王很爽快地答应了,写了一道手令,再叫季姜拿来一支调兵符,一起交给张良。

李左车脸上露出不悦之意,没告辞就扬长而去了。

蒯彻没动,站在旁边不声不响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王和张良聊了一会儿前线战况,张良站起来道:“汉王那边还在等我的信,我得马上赶回去,抱歉不能久留。”说罢拱手告辞。

齐王起身相送。回来时,蒯彻也走了。

季姜道:“大王,这个张良跟你交情很好吗?”

齐王点点头,道:“人生难得一知己,他算是一个。可惜每次都是匆匆而别,总找不到机会好好促膝长谈一次。”

季姜道:“我看他心里只有一个汉王,跟他交朋友有什么意思?”

齐王道:“他心里只有汉王是对的,汉王于他有知遇之恩,再说我和他是惺惺相惜,与实利无涉。”

季姜道:“‘与实利无涉’?哼!这世上还有什么‘与实利无涉’的事?这次汉王不正是利用他跟你的交情来强要你的精兵吗?”

齐王笑了笑,道:“不就是五万精兵嘛,我们间的交情又不是只值这点兵马。”

季姜道:“大王,你跟张良的交情是一回事,跟汉王是又一回事,别搅混了!汉王这种无赖小人,贪得无厌,大王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吗总对他忍气吞声?以你的实力,早就可以跟他决裂了,何必还要向他俯首称臣?”

齐王淡淡地道:“有些事你不懂。”

季姜气得一跺脚,道:“好!我不懂!我不懂!你最懂!早知道不跟你说了,好心反被狗咬!”说完扭头就跑。

齐王道:“喂!你说谁哪!你骂谁是狗?”

季姜已经跑远了。

齐王笑笑,摇了摇头。

尽管齐王有些做法让季姜无法理解,但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关心齐王的生活,所以当那只该死的野鸡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夜啼时,她决定说什么也要逮住它,叫它以后再也不能打扰日理万机的齐王的睡眠。

她在宫里找了一夜。

第二天,她呵欠连天地为齐王梳头,齐王笑道:“怎么样?吃不消了吧?早跟你说我起居无常,很难侍候的,还不信!”

季姜又打了一个呵欠,道:“不是大王你难侍候,是那只野鸡难伺候。”

齐王目光一动,道:“你说什么?野鸡?”

季姜道:“近来不是老有野鸡叫吗?我怕它打扰你睡觉,昨晚我去抓它了。”

齐王道:“结果没抓到,是吧?”

委姜道:“咦,大王,你怎么知道的?”

齐王回过头来,抓住季姜的手,拍了拍,微笑道:“好丫头,辛苦你了,去睡吧。今天不要你侍候了,把觉补回来,以后别再管那只野鸡的事。你抓不住它的。”

季姜很高兴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下来。

补个觉是小事,她高兴的是齐王的体贴,只是说到那只野鸡的时候,齐王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为什么呢?

项羽终于真正感觉到了那个他昔日不屑一顾的侍卫的分量。

他的爱将龙且率二十万大军伐齐,居然一天之间就败了个干干净净,主帅当场被杀。

二十万哪,这是个什么数目!就韩信那点兵力,二十万人伸长脖子由他们砍,也得好几天啊!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然而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必须面对现实,赶快补救了。

他派了一个名叫武涉的说客来游说齐王,希望能劝说齐王反汉联楚,或者至少保持中立,三分天下。

武涉的口才不可谓不好,搬出一大套证据,说明汉王只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而项王与齐王有旧,可以重新联合云云,说得指天画地,唇焦舌燥,自以为就算石人也动心了。

哪知齐王只是这样淡淡地回答道:“我在项王手下为臣,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计不用,所以我才弃楚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信,给我数万人马,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从,所以我才会有今天。背叛这样亲近信任我的人,是会遭天谴的。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议,劳驾替我向项王道个歉吧。”

武涉走后,蒯彻来了。

蒯彻今天的打扮有些稀奇,青袍高冠,竹杖芒鞋,一副江湖游士的样子。一开口,说的话更稀奇:“大王,想看个相吗?”

齐王笑道:“蒯先生在玩什么花样?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我怎么不知道?”

蒯彻正色道:“在下年轻时曾受高人传授,学过相术,不信大王您试试看。”

齐王忍住笑道:“好吧,那你先说说看,给人看相是怎么看的?”

蒯彻道:“贵贱在于骨骼,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经此三项来参验相人,万无一失。”

齐王点点头,道:“嗯,倒也不是信口开河,有点道理,那你看看我这相怎么样?”

蒯彻向四周望了望,道:“我想单独对大王说。”

齐王挥手命左右退下。季姜最后一个退出,很细心地把门带上了。

她觉得蒯彻不像是真要给大王看相,而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要说。

过了大半天,蒯彻才出来,皱着眉,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季姜跨进殿内,齐王也正起身向里面走去,见她进来,便道:“季姜,你来得正好,跟我到书房里来一下。”

季姜跟上去好奇地道:“大王,蒯先生跟你说了些什么?”

齐王一边走一边道:“没什么,就是看相。”

季姜道:“骗人!看相看那么半天?”

齐王道:“信不信由你,反正就是看相。”

季姜满心怀疑,噘起嘴不说话。

齐王看了看她,一笑,跨进了书房门,季姜进来,齐王叫季姜先坐在一旁,自己取出笔墨丝帛,开始绘一幅图画,想一想,画一画,有时还用尺矩精心测量。季姜好奇,走到齐王背后看,一时却看不出是什么,只得重又坐下,闷闷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