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羽(第2/4页)

朱水杨只有最开始第一个月交过两次,但都被退了稿,于是死活不肯再交。他还因此总说琅嬛的辑书客眼光不好,或是指责读者没有眼光。

这个自命清高、自以为怀才不遇的阶段其实差不多每个文修都有过,被现实毒打过就清醒了,所以容陶起初也未太在意。

但眼见着朱水杨越来越有怨天尤人的趋势,他身为队长才不得不得插手询问。

朱水杨也蹙眉,直接顶了回去:“交上去有什么用?像你一样每次都被退回来吗?”

容陶一噎,不由生出羞恼之意,将自己的门“呯”地一声带上了。

——他每一旬都勤勤恳恳地写了书稿,但每一旬都被退回来,最初的一个稿件改来改去,面目全非,也未曾达到琅嬛辑书客的要求。

能在二十多岁的年纪筑基,他清楚自己是有天赋的,朱水杨也是如此。可这天赋与才气也不算太多,没有到挥洒自如的地步,于是很有可能出现把握不了市场、把握不住自己的故事的情况。

事实上,大部分文修都和他们差不多,有人在这个过程里被耗干了心性,有人四处碰壁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琅嬛的要求的确更高,但容陶总是不过,也与他选择的报纸有关。上一次被退回来的时候,那辑书客说,他的故事想登载在这份报纸上还差点意思,但是往下一级已经够了。

容陶不想。他总觉得自己的故事能配得上这份版面,只是欠一点火候。

……但这火候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容陶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也开始烦躁起来。

这是他改的第七十三遍开头了,不夸张地说,他真的要看吐了,完全失去对文字的判断力。而且他已有了不妙的预感,现在的版本,后天大概率还是会被退回来。

容陶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把纸推开,躺在床上进入灵犀玉网——这些天他沉浸写作,都没有放松。

“嗯?这是什么?”容陶照例看了眼琅嬛大集,然后就被飘在最上方的那栋楼吸引了。

他对诗道友还是很信任的,不由地点了进去,而后心中愈来愈震惊。

原来开头要注意这些!

原来起承转合要这样写!

原来要这样把握阅读者的心思!

从来没有文修总结得这样详细过,简直就是手把手在教人写文章,若是其他文修有这样的本事,不说藏私,起码也得亲传弟子才能学。

可诗千改却就这样放在了灵犀玉网上!

容陶愕然,当即意识到了这份总结的意义所在。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心激动地提笔开始摘抄。

如同醍醐灌顶,他心里杂乱的思绪逐渐被厘清。

皖州,绩溪书院。

读者们对翡不琢发的这个帖子一开始还新奇看了几眼,而后就被绕晕了——还是看小说有意思,学写小说也太枯燥了!

沈若伊这些天的心头好变成了《桃源》第三案,课间都要和舍友讨论,在纸上编排人物关系图谱。

甚至,她们还会在睡前灯下读第三案,这样更吓人,但打打闹闹间也更有趣味,十分刺激。

今晚也是,三个女孩凑在一张床上,宿舍小院里只亮着一盏灯,她们各自披着被子,中央是报纸。

舍友甲清清嗓子:“来了来了,今天由我来读更新!”

在前天,第三案登载了第三回。

众人听到尖叫声赶赴现场,发现死去的正是那位老妇人。她身上并无伤口,只是双眼大睁,已经失去活气的眼睛仍惊骇地凝视着屋顶,像是活生生被吓死的。

而闲人之妻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床角,被刺激得发了疯,口里不断地念着旁人听不懂的字句。桃夏生一望见这情况心便沉了下去——从她嘴里怕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书生是最后一个赶来的,见状也很惊恐。剩下的男人与他爆发了强烈的冲突,可他一口咬死此事与他绝无关系。

这老妇人从前是个媒人,据说人脉很广,牵过不少外地的姻缘。因为自己的儿子争气,考中了功名,便也在当地很受尊敬。镇长请她,是因为他与亡妻就是由她介绍结缘的。

至此,按照歌谣排序,七人只剩下了郎中、书生、画师、闲人之妻。

但现场剩下的三个男人,除了书生能与歌谣对上,其余一个是镇长、一个是退休的朝廷官员,他们哪个是“郎中”、哪个是“画师”?

书生还是不肯说出自己半夜离开是干什么去的,不过为了自证清白,他指出这位退休官员私下里很擅画——在原先,这二人是没有交集的,现在居然扯出了私下的关系?

桃夏生虽然惊讶,可也早有预料,因为“山鬼”一定是按照某个连贯的目的杀人的,这些人之间搞不好早就认识。

而且,他还怀疑,这个所谓的山鬼歌谣就是凶手编造的,否则怎么能这么精准地对上号?这个人早就对七人怀有杀心,而且很了解他们的底。

如果书生说的不错,那“郎中”就是镇长了。镇长和书生的嫌疑依旧最大,桃夏生让二人分开待在了大堂之中。

后半夜没人敢睡,硬熬到了白天。至此,第三回 结束。

“第三回 主要是在梳理线索与细节,没有新添死者。”沈若伊搓搓胳膊,道,“我估摸着第四回又得死人了。”

舍友乙:“我赞同。”

复习完前文,舍友甲念起了新章回。

沈若伊本来还觉得镇长和书生在众人的重重保护之下,不会再死了,新章出问题的应当是后面的人。谁知翡不琢所写的并不如她所想。

第四回 开篇,气氛极度压抑。

众人之间失去了对彼此的信任,道路迟迟不通,死亡的阴影在上空盘旋。

短短数日,镇子里就惨死这么多人,往常呼风唤雨的人物在“山鬼”面前脆弱得犹如白纸。

镇民们都不敢再收留他们了,而这些人对唯一是外人的桃夏生怀有敌意,甚至若有若无地排挤他。

疯了的闲人之妻也只能和几个男人待在一起,桃夏生无法,主动保护她。他听到有镇民暗地里传言这些人是遭了报应,才被索命,觉得很奇怪,便追问为什么这样讲。

“没、没有报应!我乱说的。”镇民支支吾吾道。

桃夏生打起精神,觉得找到了突破口——说不定能知道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便缠上了镇民。

正午,本该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可桃夏生端来午饭时那歌声又响起来了。

“其次是郎中……咕噜、咕噜……”

书生脸色数变,大概是压抑到了爆发点,起身大骂。那鬼声桀桀大笑,桃夏生扑上去打开窗,却只有满面雨水。

他喊众人来吃饭,可谁知,只一错眼没见,镇长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