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康熙出京时带着八万人马,蒙古各路亲王、郡王一共带着四万人,如此便是十二万了,众人原地修整了一日,隔日继续往喀尔喀进发。

有一支军队开路,康熙乘坐御辇走在中间,胤祚等人则跟在康熙后面,十几万的军队,除了走路摩擦的声音,一点杂音都没有,纪律严明可见一斑。

一个上午走了二十多里,瞧着太阳快到头顶了,队伍停了下来。

该用午饭了。

康熙从御辇上下来,土谢图亲王和卓里克图亲王连忙上前扶着。

这两位都是科尔沁亲王,与已经过世的孝庄太皇太后极为亲近,卓里克图亲王的先祖是孝庄太后的亲兄长吴克善,极亲近的关系了。这回蒙古总共带了四万兵马,仅此二人便占了一半,可见对大清忠心耿耿。他们与康熙不见外些也是有的,不算失礼。故而大阿哥和胤祚都没说话,也没抢着去扶康熙。

康熙如今不过才四十来岁,身强体健的,哪就需要人扶了?但还是欣慰地拍了拍两位亲王的手,带着他们去帐篷里说话去了。

杜棱郡王看了三人的背影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指着不远处问胤祚:“敢问六贝勒,他们在做什么?”

胤祚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瞧,原是士兵们正趁着午饭时间互相按摩呢。

他解释了一下,杜棱郡王愣愣“哦”了一声,笑道:“难怪奴才总觉得这回出征有什么不对,原是大清兵马格外精神的缘故。”

早知道中原医术奇妙,但只这么随便按按筋骨就不累了,听着怎么这么玄乎呢?

杜棱郡王半懂不懂,也没当回事,反正他们蒙古勇士有的是力气,走上几天不算什么!

众人用了饭,帐篷里头康熙并土谢图亲王、卓里克图亲王也用完了,两位亲王从里面出来,脸上满满都是感动,一副要替康熙肝脑涂地的样子。

还有点休息时间,胤祚去求见康熙,到了帐篷门口,侍卫连通报都不用,直接就放行了。

康熙正靠在榻上,眼睛是闭着的,但胤祚知道他没睡,于是笑道:“儿臣替汗阿玛捏捏吧。”

康熙颔首。

胤祚便上前替康熙按摩,这些日子都是如此,康熙亲征是大事,他一边在路上奔波,脑子还没个消停时候,不是想着与准噶尔之战便是操心朝中之事,既劳身又劳神,胤祚便替他捏一捏按一按,免得身子受不了。

胤祚认真给康熙按摩,香炉里点着安神香,不一会儿康熙便觉得舒坦多了,含笑道:“方才在外头和杜棱郡王说话?”

“是,他见着将士们按摩了,出于好奇问问儿臣,”胤祚想了想问,“咱们还要走好些日子呢,是不是也该把这法子教给蒙古?”

康熙闻言笑了笑,低声道:“该教,但不是现在。”

胤祚:“?”

胤祚没明白康熙的意思,只是没等他再问,康熙就睡了过去,只能咽下要问的话。

他又等了一会儿,给康熙按完一组穴位才松手,示意梁九功按时叫醒康熙,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行军是大事,康熙便是君王,顶天了也就是能有个帐篷,舒舒坦坦休息一会儿,但要睡个饱觉却是不能够的,前后一刻钟功夫,梁九功叫醒康熙,大军这就又该走了。

就这么走了几天,杜棱郡王终究察觉到不对。头一两天还不显,到了后头他便一天比一天疲惫,而康熙还是精神奕奕。

若只康熙一个也就罢了,到底是君王,有太医悉心调养,精神好也理所应当,但随行的皇子大臣都是如此,再看那将领士兵也都没什么疲色,而他引以为傲的蒙古勇士确实没喊累,但和清兵比起来却显得灰头土脸,精气神差了一截。

杜棱郡王对自己手下的兵很了解,他们如今的状态是正常的,行军好几天了,哪还能和第一天一样精神饱满?萎靡些才是正常的!偏偏清军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猛地一瞧,还以为赶了许多天路的是蒙军,而清军是原地修整等待的那一波呢。

奇了怪了。

满清入关已久,体会了中原繁华,也少不得被分去许多精力。撇开那些沉迷花花世界耽于享乐的纨绔不提,便是上进的,在演武场上练出来的,论起力气和勇猛也不如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在马背和草原上长起来的蒙古士兵。

这些年战事不少,蒙古和清军并肩作战的时候多了,向来蒙古军队状态都要更胜一筹,只是毕竟人少,许多部落加起来才能有几万人,整体无法和清军匹敌罢了。

今儿却是怪了,竟是输给清军了。

杜棱郡王和其他亲王面面相觑,他们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里面必有什么关窍。然而想来想去,并没有觉得清军和从前有什么不同,除了每天午饭和睡前要互相按一按。

是了!

六贝勒说那是按摩,可以缓解疲劳,难不成竟是真的?

杜棱郡王回想着清军按摩的动作,自己摸索着在手和脖子上按来按去,旁边的卓礼克图亲王皱眉:“你干什么,身子不舒坦就找太医。”

杜棱郡王尴尬一笑:“没事,没事!”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身上按来按去,且因为胖,按脖子时不由扭来扭去,非常不忍直视。

卓礼克图亲王:“……”

卓礼克图亲王看了前头的御辇一眼,低声提醒:“皇上就在前面,你注意着些。”

杜棱郡王讪讪收回手,好在他按的时间已经不短,清军每次按摩不过一刻钟左右,方才他按了可不止一刻钟。然而他感受了一下,只觉得一点用都没有,该怎么累还是怎么累,且因着方才动作过大扭了胳膊,更不舒坦了。

杜棱郡王看了胤祚一眼,所以六贝勒是在哄他对吧?

六贝勒又不是没有前科!

杜棱郡王想起几年前那桩旧事。

当初他为儿子噶尔臧求娶三公主,皇上也有意许婚,眼瞧着就要定下了,噶尔臧竟疯了似的跑到皇上面前,求皇上为他和娜仁赐婚。

不夸张的说,杜棱郡王当时距离被吓死就只差一线,生怕康熙发怒,把喀喇沁一锅端了,好在康熙仁厚,并没有过分追究,自然,杜棱郡王也付出了极大代价,以至于此后数年,他都有心理阴影,轻易不敢扯谎了。

不过杜棱郡王当初回过神就觉得奇怪,明明他已经把噶尔臧哄好了,父子二人达成共识:为前程和部落打算,先娶公主为正妻,日后再纳娜仁为侧室,噶尔臧一直挺配合,之前从没出过岔子,怎的突然就改变了心意,非要求娶娜仁,还闹到了康熙面前,以至于毫无转圜余地呢?

杜棱郡王起了疑心,就细细套噶尔臧的话。他原猜着是娜仁撺掇的噶尔臧,为的便是嫡福晋之位,还想着引噶尔臧见识一下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没想到话是套出来了,主使的却是六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