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骆时行进了紫薇城的大殿之时,再一次引起了所有人的围观。

因为大朝会上除了有事上禀的人,其他大臣都是面对皇帝跽坐的,所以就显得此时站在殿上的来俊臣十分显眼,当然从门外走进来的骆时行更明显一些。

许多没见过骆时行的朝臣看到他都忍不住称赞一声:好风仪!

凡是人大多都有一点偏见,把骆时行跟来俊臣放到一起比较的话,只看外表,许多人就偏向了骆时行,再加上来俊臣一直在罗织罪名陷害大臣,甚至还搞出了什么《罗织经》,让打大部分人都恨得不行,心里自然而然的就站在了骆时行那一边。

骆时行站在大殿上对着武曌行礼,他行礼的时候每个动作都清晰可见并且自带高雅,说是赏心悦目都不为过。

武曌看到他脸上就带上了一抹笑容语气十分平和:“爱卿平身。”

来俊臣瞬间心里一咯噔,他能在朝中混这么多年想陷害谁就陷害谁并不是真的有本事,而是他能揣摩武曌的心意,知道她不喜欢哪个大臣才会动手,而且他针对的大多都是世家。

至于骆时行……大部分是因为私愤,但骆时行也是世家出身,皇帝怎么看起来没那么讨厌他?

骆时行起身说道:“臣惊闻有御史状告臣,不知臣犯了何罪。”

是的,一直到入宫骆时行才想起来忘记问来俊臣到底告了他什么了,不够也无所谓,大不了临场发挥,来俊臣就算真的罗织罪名还能罗织出什么来?

来俊臣冷笑一声说道:“交州刺史知法犯法,组织淫祀,还广为宣传,其罪当诛!”

淫祀?骆时行认真想了想,这才想起来这年头神仙不是随便拜的,没经过朝廷认证的神仙都不是真神仙,你拜了就相当于是淫祀,会被问罪的。

在场许多人都紧张地看着骆时行,这罪可大可小,若是闹大那可能就又是一个“巫蛊之祸”,往小……看来俊臣这个样子不像是要见好就收的,所以他们都在等着看骆时行怎么说。

对方若是能给自己脱罪呢,他们就闭嘴,如果不能,有一些人就要想办法跟交州刺史做切割了。

当然实际上大部分人都觉得骆时行这一次很难翻身,从来这种事情最难辩驳,尤其看的并不是证据而是帝王的疑心。

骆时行听完之后面上不为所动,抬头看向武曌问道:“启奏陛下,臣在交州乃是入乡随俗,交州情况复杂,山民彪悍,他们的信仰已经流传千年,若是处理不好,臣怕再来第三次交州叛乱,来御史既然觉得这是淫祀乃是大罪,那……不如先去交州跟当地獠人商量一番?”

在场众人听后有些人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笑了笑,跟獠人商量?只怕来俊臣到了那里就要被獠人乱棍打死了,现在凌娜那边獠人还在闹事,根本没有平息下来,来俊臣除了罗织罪名之外什么都不会,他能做什么?

来俊臣倒也不傻,压根没打算把话题引到交州上面,便说道:“刺使在交州所为情有可原,可到了洛阳之后依旧如故,且未曾向朝廷报备,可见是没把朝廷放在眼中也没把陛下放在眼中!”

骆时行淡定说道:“我到洛阳之后第一次祈福就是为陛下跳祈福之舞,你说我没把陛下放在眼中?”

来俊臣:????

这件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太平公主跟武承嗣两个人描述祈福舞的时候,来俊臣正在跟程敬微打探消息,想要摸清楚骆时行这条过江龙的底细,别的御史进了洛阳之后一个个小心谨慎,什么都不敢做,生怕当出头鸟。

偏偏这一位十分高调,是如今洛阳城内从上到下讨论最多的人,来俊臣看不惯他这样出风头,过来自然也是想要摸一摸他的底细。

结果就没听到这个故事,否则他肯定会给对方罗织一个更好的罪名。

然而事到如今,来俊臣只能嘴硬说道:“你说是祈福,谁又知道那是祈福还是诅咒?更何况所谓的火神并不是朝廷认证,你这就是淫祀。”

如今来俊臣也只能抓着这一点咬死了,不能把战场扩大,尤其是不能牵连到皇帝。

骆时行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我是淫祀,你有证据吗?”

来俊臣疾言厉色:“大庭广众之下架起祭坛,你还能狡辩不成?”

骆时行泰然自若:“祭祀祭祀,是要上供祭品,都有一套完整流程的,我昨天除了点了个火塘往里面扔了点金币之外也没再做别的,你跟这个叫祭祀?谁家的祭司这么寒碜啊。”

来俊臣一噎,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反驳不了。

的确,祭祀这两个字分开来讲,祭就是代表祭品,骆时行没摆祭品也没有进行相应的仪式,只是往里面扔金币,对方完全可以说是扔着玩的,至于祈祷……骆时行不承认,当天参与的大臣也不承认的话,那就是不算。

不等来俊臣再说什么,骆时行乘胜追击说道:“更何况你说火塘是祭坛……呵,那个火塘本身就是架起来烤全羊用的,只不过大家玩性上头围着闹了一场而已,后来我们就直接架起了烤架,你见过在祭坛上烧烤的?”

利用祭坛的火烤全羊,那岂不是对神明大不敬?

当然实际上骆时行当时说的是经过火塘的火烤制出来的羊肉自带火神祝福,嗯,只要他能编,什么行为都能合理解释。

来俊臣辩驳不得,转头便对着武曌说道:“交州刺史老奸巨猾,还请陛下明鉴啊。”

骆时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年龄是我二倍还多,怎么还能摆出一副被我坑骗的样子来?要脸吗?”

他这话一出,现场瞬间一片喷笑之声。

可不是,来俊臣今年都四十一岁了,是处于一种再大几岁都能当骆时行爷爷的年纪,现在他一把年纪说人家小年轻老奸巨猾,实在是搞笑。

来俊臣上前两步对骆时行怒目而视:“你竟敢当朝辱骂于我?”

多少年了都没人敢这么跟他直接杠上,来俊臣简直是要气疯了。

一旁的另一位御史中丞此时阴阳怪气说道:“来御史,庭辩就庭辩,可不能以大欺小,动手打人啊。”

来俊臣冷笑一声:“我便是打了又如何?”

骆时行知道大唐的朝廷从上到下都武力值不错,说不过了当场打起来的事情比比皆是,等打的差不多了皇帝才会给出一个结论。

他倒是毫无惧色,虽然来俊臣看起来很壮硕,可他也不怕,掂了掂手里的笏板,觉得还挺趁手的,虽然比搬砖差了一些,但也勉强能用。

哎,失算,早知道应该袖子里揣块板砖过来的。

骆时行一挽袖子:“打就打,谁怕谁啊?”

他这话一出口,来俊臣彻底失去了理智,挽袖子就要来揍他,然而骆时行比他速度更快一点,抄着手里的笏板直接兜头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