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我不当人了（二十四）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躲。
但四边空旷, 凌西沉又把他搂得很紧，就算他使劲力气想要挣脱, 也挣脱不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舒玉慢慢走近。
系统的倒计时还在耳边清晰回响, 只剩下短短的几十秒钟。
在这之后，他不仅会重新变成双腿无法行动的残废，还会更加虚弱。
“阿玉, 你冷静一下, 你听我和你解释。”
纪星昀辩解的话语脱口而出，却不知道要从何解释，或者解释什么。
在舒玉看来, 自己肯定是只忘恩负义的坏鸟。
舒玉不辞辛苦想要找到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肯定为他很是提心吊胆，说不定连觉都没睡好。
但他等来的是什么呢？
是他费劲心神当祖宗去养的小鸟的背叛！
只为了个才相识几天的凡人，就可以不听自己的话。
纪星昀光是换位思考想一想, 就快要窒息了。
他放在身侧的手捏住衣袖，用力的有些绷白。
“阿玉……”
“你想和他在一起？”
被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话, 纪星昀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
纪星昀：“？？？”
“果然如此。”
“没有……不是！”
纪星昀恍然大悟, 舒玉肯定是听见了刚才他为了安抚凌西沉时随便应承下的话, 误以为自己想和凌西沉待在一处, 不想同他离开。
舒玉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纪星昀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他就来到了面前。
精纯至极的妖力从他身上倾斜而出, 耀眼的赤色光芒烧红了他的眼睛，脸上蔓延开犹如鬼魅般的纹路。
从右边额头一直滋长到眼尾, 最后斜绕到鬓间。
满满的妖异之气。
他的瞳孔渐渐变成诡谲的银白色, 如雪色霜河晕染开, 掀起巨大的波澜, 裹挟着未知的风暴。
漂亮的眼瞳瞧起来毫无人类感情，泛着冰冷的微光，与之对视，似乎都可能被这刺骨的寒意冻结住。
他从纪星昀身上缓缓移开，一直移到凌西沉身上。
“就为了这么一个弱小如蝼蚁的凡人，你就不听我的话？”
舒玉将蝼蚁二字放得很重。
凭之前的种种诡异的情况来看，凌西沉的身份很不简单，他绝无可能只是普通的凡人。
但那又如何，就算他是来渡劫的神仙，也不配和自己抢人。
舒玉的眼神倏然变得凌厉阴沉，他抬起右手，然后慢慢的收紧。
他眼角已经停止的暗红色纹路又开始蔓延起来，这回已经完全覆盖住了侧脸，显得越发妖异诡谲。
身旁的人传来有些痛苦的闷哼声。
虽然封印略有松动，但凌西沉此刻还是个凡人，并没有作为上神时滔天的力量和法能。
面对舒玉这样修炼千年的大妖，几乎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其宰割。
主角攻受之间的感情线概率狂掉，耳边也都是系统疯狂的播音提醒，让他出手去阻止主角之间的争斗。
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出事，世界都会无可避免的走向崩坏。
为什么又会走到这一地步！
纪星昀连忙跑到舒玉身边，他拉扯住舒玉的手臂，想要阻止他继续施展妖术。
但男人似乎决意想要凌西沉的命，哪怕他的脸上布满代表反噬的妖纹，剧烈的疼痛以燎原之势席卷全身，让他的手臂忍不住的开始轻微颤抖。
但这反倒更坚定了想要杀凌西沉的决心。
“阿玉，你不准杀他！”
不是不要，也不是不能。
而是不准。
舒玉的手指微松，他的神情也空白了片刻。
但在下一瞬间他的手又收得更紧了。
系统：【宿主行动时间还剩三十秒，是否花费一千积分兑换技能？】
纪星昀：【换换换！】
舒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他一手养大的小鸟会对他出手。
纪星昀的招数在他看来就像过家家一样，可以轻而易举的躲开。
但舒玉没躲。
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昀昀是不会对他出手。
昀昀那么乖巧，虽然偶尔会不听他的话，不过那一定是受到了旁人的蛊惑。
只要将挑拨他俩感情的人解决掉，他和昀昀就会回到从前。
直到锋刃划伤手臂，有鲜红色的血液渗透出来，没办法再维持法术，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纪星昀的嘴唇被他咬出了斑驳的齿痕，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珠，品出了一点甜腥之气，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一样，还在咬着伤痕累累的下唇。
舒玉手臂上的伤口很深，卷起了皮肉，不断流淌出鲜红的血液，转眼间就浸透了衣袖，滴滴落在灰色的土中。
纪星昀想都没想过，他真的会划伤舒玉。
他原以为大狐狸会躲开的，甚至特意放慢了动作。
他只是想着让舒玉放开凌西沉，并没有想要伤他的想法。
舒玉的杀心让他害怕，那沉淀在银白色眼眸里的杀意真真切切的表示着——他想要凌西沉的命。
如果他不出手，舒玉就会拼着自己被反噬成重伤的风险，杀了凌西沉。
凌西沉是神仙，他可能不会死，但舒玉敢于弑神的举动一定会触怒上天。
哪怕他是世界意志偏爱的主角，也不会有好下场。
纪星昀眼眶慢慢红了，“阿玉对不起……你要是实在生我的气，你就打我吧。”
【倒计时归零。】
纪星昀觉得一阵血气上涌，鲜血从胸口一直翻涌到喉间。
唇齿里满是血腥的气味。
他没有吐出来，忍着痛苦将其咽了下去。
他仗着系统给他加得Buff，过于透支自己的身体。
本就先天不足的身体此刻更加虚弱，眼前也都是斑斓虚无的色块。
纪星昀双腿一软，他直接跪倒在地上。
大狐狸没有扶起他。
纪星昀有些委屈，但他知道最委屈的人不是他。
舒玉只会比他还委屈。
他深吸了几口气，想要压抑住流泪的冲动。
他抬起蒙上一层浅浅水雾的眼眸，抓住舒玉的衣角，恳求道：“你别杀他，也别勉强自己。”
舒玉手指微动，压抑住想要扶起少年的冲动。
“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妖只会在想变成人的时候才会变成人，也会为了心中的愿望发挥自己最大的力量。”
“你是为了他施出了自己的妖力？也是为了他连无法行动的双腿都有了片刻的好转？”
纪星昀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是系统。
他张了张唇，因为某种限制什么都说不出口。
在舒玉看来，少年就像被他猜中了心思，所以才哑口无言，连骗他都懒得骗他了。
舒玉忽然笑了。
他笑得很好看，却又像藏着某些悲伤的情绪。
他低声道：“果然，我就不该带你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