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正道魁首与魔尊的相爱相杀（三十八）

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锋利的剑刃, 剑锋像是碰到了泠泠玉石，无法寸进分毫。

纪星昀眉心紧缩, 带着一丝恼意的抬眼看过去, 撞入了一双无波无澜的淡漠眼眸。

如大雾裹挟薄云覆盖，让人瞧不出深浅。

两人对视的时候，这双眼眸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仿佛蕴藏着剧烈的情感波动, 风暴肆虐瞬息后又停止下来，只余下能包容一切的和风细雨。

纪星昀眉头松了一些，恢复了些清明, 他嘴唇翁动了几下, 小声又依赖的说了句师尊。

这声师尊又轻又小，凐灭在周围混乱的喊杀声之中。

楚千阑嗯了一声，怕少年听不清, 又提高了些音量回应道：“我在这，别怕。”

似有无限委屈涌上心间, 酸涩难过的情绪翻涌起来, 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个彻底, 剔透的泪珠打湿了长长的眼睫。

纪星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剑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抓住楚千阑的衣袖，含着眼泪抽噎了几下后, 想要说些什么，眼前的事物忽然变得昏黄又暗淡, 一个又一个模糊不清的光点, 在视野里斑驳反复。

他眼瞳慢慢涣散, 无论如何也重新凝聚不起来, 无法言说的疲乏融入四肢百骸，天地旋转，骤然一片漆黑死寂。

他倒在了男人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楚千阑仿若静止般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无声伫立的雕像。

他的视线一直停顿在少年就算昏迷过去依然不算安稳的脸上，他的手指抵在纪星昀的眉心上，想将那处细微的褶皱抚平。

可那褶皱也像是在和他做对，这边变得平缓，那边又翘起来，他的手指只能换了个方向，携去眼尾处那滴晶莹的泪珠。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将少年像抱宝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带着他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天穹之上激战的二人似有所觉的停下动作，同时向少年所在的地方看去。

防御阵法已被人为破坏，正闪烁着细微的光芒，而本该安安稳稳待在其中的少年，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

【宿……主，别……睡了，快起来，太阳出来了，该起床啦！】

系统的机械嗓音放得很大，透着满满的焦虑，在纪星昀脑子里来回穿梭，还是3D循环音效，带着电流从左耳一直响到右耳。

做得美梦顿时变成了噩梦，还被一只嘴里不停叫着“宿主”的骇人恶鬼追逐，纪星昀猛地睁开双眼。

他急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着。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尚处于混乱之中，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迷糊神智，在听见这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后，瞬间被冻得清醒了。

纪星昀缓缓看向坐在他身侧的男人，犹带着几分惊慌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楚千阑略显笨拙的把手放在纪星昀额头上，试了下温度后，又状似自然的收回来。

他平淡的说：“你刚才烧得很厉害，还睡得很不安生，一直抓住我的袖口不放。”

纪星昀的视线慢慢下移，看见了自己紧抓着楚千阑衣服不放的手，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绸线都被他勾了出来。

他把爪子收得飞快，快得都成了残影。

“师尊，我，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我不介意。”

诡异的宁静在房间里弥漫，纪星昀尴尬的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楚千阑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神情来，他的记忆停留在他把镯子狠狠砸向脚边的石头上，之后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单手捂住头，似乎系统在极力阻止着他什么，而他依然我行我素，不听劝告。

他…做了什么？

纪星昀眼底划过茫然，却怎样都想不起来。

记忆由一整块破成无数碎片，在脑海深处斑斓，却怎样也理不清楚头绪。

额间忽地泛起冰凉之意，缓解了头脑里钝痛。

楚千眸光沉郁，手指轻点在少年眉心，语气严肃的说：“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去费神想，何必徒增烦忧。”

要真像楚千阑说得那么简单便好了。

纪星昀越想不起来，他就越忍不住去想，想的脑子乱成了缠绕的毛线团。

【系统，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师尊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系统见宿主终于想起了自己，如倒豆子般滔滔不绝起来：【哎呀，你可急死我了，你知道你昏睡多久吗，整整两天两夜！要不是我把你叫醒，不知道要睡到何年何月去。】

【说重点，我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系统轻咳了一声，道：【咱们那个时候不正好说到1172号宿主的事迹，可能哪句话刺激到了你，让你体内的魔气再次出现，把控了你的心智，然后你就把……】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停了下来，纪星昀以为它在卖关子，耐心的等了一会，仍没等到它的回话。

纪星昀追问道：【把什么？】

系统支支吾吾：【唔，没什么。想不起来就算了嘛，不要想了。这次魔气波动的比上次的还要厉害，失忆也是一件好事。】

这前后判若两统的态度，和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点都不符合系统有事就说的性格。

不免让纪星昀狐疑起来，刚才马上就说出来，为什么又忽然改口不提了？

楚千阑凝眸望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年，道：“你身体里残存的魔气已经被我引了出去，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

他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略有些复杂，“应该……不会有以后了。”

纪星昀听见楚千阑的声音后回过神来。

他没在意楚千阑后面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全部注意都集中在那两个本该只有自己知道的字上。

他表情恍惚的重复了一遍：“魔气？”

楚千阑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世间一切虚妄，宛如高高在上无事不知的神明。

冷漠，强大，却又没有感情。

清醒中的纪星昀一直不太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在楚千阑面前无处遁藏，人家轻飘飘的看他一眼，他都惴惴不安。

而此时，因为过于震惊，他的眸光不自觉的对上了楚千阑的。

一如既往的冷，深处却藏着巨大，汹涌的让纪星昀难以置信的感情波动。

像神明坠落人间，染上了不该有的七情六欲。

他愣住了，呐呐的说：“师尊，你…”

他想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体内有魔气，是不是也知晓了我魔界卧底的身份，可他的话却顿在了唇边。

楚千阑了然一笑。

一瞬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他将少年散乱在耳侧的头发温柔的别到耳后，道：“昀昀，你不该停留在这里，我送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