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夫婿人选(第2/3页)

老太太勉为其难,吃了半块。

等时有人进了亭子,是西宁侯夫人郭氏。

郭氏指挥着,让下人把新制的茶点添到案面,又笑着赔罪,说方才接了宫里的旨,才耽误了待客。

女儿成了贵妃,隔三岔五便有赏到娘家,足以见得那位贵妃娘娘有多得圣心。

好话不要钱,说两句也不折寿,自有一群人迭声道喜,百般奉承。

倏地,当中有人问道:“听说丁将军近来在各大铺子寻摸好东西,想是喜事将近?”

侯夫人笑了笑:“这可问倒我了,不过他母亲在来京的路上,应该明儿会到。”

思索了下,她抬起眼絮絮地笑说:“记得淳儿有个打小一起长大的表妹,这回也跟来了……但小儿女的事,我们当长辈的也不好追着问。”

说这话的话,八成就是敲钉了。

话头子转移得快,不再谈及丁淳了,趁势赏起荷花来。

欢洽之中,司滢心不在焉地吃着茶,一只手游过来,在她案前轻轻敲了两下。

侧目,是坐在隔壁的姑娘,穿一身银红衫子,两只眼睛格外的大。

是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祝家的孙女。

“外头逛逛,去么?”这位祝姑娘出口相邀。

司滢点点头,请示谢母后,也得了允许。

只她才刚离席,又被喊住。

以为有吩咐,司滢快脚走回去,扮出聆听的样子。

谢母坐得笔直,徐徐地呷了口茶,这才矜重地睨她一眼:“胸膛子挺高点,你身上背着个谢字,管有别人巴结你的份。”

这股子倨傲之气催人忍俊不禁,怪想偷笑掩嘴的。

司滢欠一下腰,领了指示,与那位祝姑娘结伴出去了。

祝姑娘名唤雪盼,年纪略小司滢一岁,性情娇憨烂漫,想到什么说什么,倒同织儿有几分像。

她先是问了司滢那日遇险的事,义愤地骂了几句恶奴该死,又灿灿一笑:“原来,你们谢家人也挺好相与的。”

这是把和谢家有关系的都包括了,司滢往前走着,想起老太太说她身上背着个谢字,也是莞尔地笑了:“老夫人他们,确实很好。”

走得是段爬山廊,风景虽好,人也有些累了,便商量着停下来歇脚。

祝雪盼说:“我以前觉得谢家人不好相与,比如姓袁的那位表姑娘,我跟她说不到一起去。好比出来逛园子吧,一定要就着她。她累了就一定要歇,她不累,别个留下来摘朵花都不行。那样霸道的人,我处不来。”

二人停在中段,恰好有一段栏杆,就那么倚着围子,眺看起侯府景色。

祝雪盼继续方才的话:“袁逐玉那个双胞胎哥哥也不正不经,可爱捉弄人,一天天跟顽童似的。对了,还有你那位谢表兄……”

“谢表兄,怎么了?”司滢问。

祝雪盼吐了吐舌头:“没什么。”又抿起唇笑了笑:“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你不会烦我吧?”

“怎么会?我愿意听着的。”司滢也付之一笑,牵动唇齿,两只眼清凌凌的。

祝雪盼放下心来,往中间靠了靠,举着扇子说起自己糟糕的绣工来。说到抽了线的地方,靠在司滢肩上和她笑作一团。

这样性情投和,倒很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祝雪盼显然没什么心眼,兴起之时,兀地蹦出一句话:“男人里头我喜欢温柔的,比如……杨掌印那种。”

兴许把太监比作男人令她脸红,又许是提到喜欢二字让她害臊,小姑娘很快慌乱地摆手:“不是那种喜欢,就是,就是觉得他脾气很好,永远不急不躁不跟人发火,不卑不亢,不轻视自己,也,也不嘲笑别人。”

话里满是钦佩之意,仿佛她说的不是一个太监,而是穷困却很有风骨的书生。

见她脸上两团火烧云,司滢没有跟着取笑,只附和着说了句:“温柔的人确实好相处,也让人打心底里想要亲近。”

像谢菩萨那样的,恐怕就够劝退人了。

有些奇怪,突然又想到马车上老太太说的话——相安无事,才是最大的事;相敬如宾,容易真的成冰。

温柔的人固然好,但有商有量无波无澜的日子,确实容易缺些起伏,或说趣味。

司滢觉得自己太奇怪,明明马车上的时候,老夫人那番话她并觉得有什么感触,但方才在宴亭那头,那位侯夫人抬眼时,明显有那么一缕视线,是有意绕在她身上的。

她不傻,知道那一眼别有含义。

心念兜来转去,怪就怪于那一眼后,突然琢磨起老夫人的话了。

渐有异样涌上心头,有时巧字一事也实在难说。不久后司滢和祝雪盼重新迈腿,并于某处复廊之后,撞见几个人。

丁淳与西宁侯,还有那位杨公公。

一见杨公公,祝雪盼由嘁嘁喳喳变作结结巴巴,而丁淳则快步上前:“司姑娘!”

“丁将军。”司滢后退一步,欠身行礼。

丁淳不曾察觉她的异样,笑说几句话后,还夸她:“耳环好看,很衬你。”又问:“你欢喜芙蓉石么?我去寻一些,给你打个这样的链子。”

不待丁淳答话,西宁侯便出声:“淳儿。”

声音很沉,带着威严,是不悦的情绪。

丁淳有些不明所以,回头却又听舅父开口:“我原以为你说的谢府表姑娘,是那位袁姑娘。”

仅一句,司滢立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死牢之中,这位侯爷曾经看见过她跟谢枝山……共宿一室。

其实有些可能她不是没想过,担忧也是有过的,但每每都被侥幸掩盖过去……眼下,看来没法子盖了。

说来也费琢磨,按说这样的瞬间对于司滢,该是难堪又惊惶的,可她只是脸白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常容。

一场偶遇,两个姑娘都没什么心思逗留,寥寥几句便匆匆离去。

宴上恍惚地过,过午晌,席散了。

司滢扶着谢母往外走,回府后谢母去午憩,她也回了蕉月苑。

已经有了夏蝉的鸣叫声,太阳把地照得泛白,冰鉴大开,丝丝凉意在室内送着。

司滢看了眼织儿,小丫头侧卧着微微打酣,脸都睡出印子来了。

她不大睡得着,轻手轻脚起了,打着团扇沿荫下走,出了蕉月苑,不知不觉走到临水的廊子里。

半截的花廊子,有穿堂风,吹得人悠悠似仙。

脑子里事情塞得太多,反而失神起来。

司滢半伏在美人靠,尖尖的下巴杵在自己臂弯,因情绪被抽空,人干脆也放起空来。

视线没有份量,也不大集中,直到见得一个身影逶迤地出现。

又是她印象中没见过的打扮,雪青的袍子,衣纹流畅,长而舒卷的带子迎风飘飓,一双粉靴稳稳地踩在脚下。

走近来,停在两步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