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江泽洲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同时, 他还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四月春风拂晓,小区绿化做得很好, 白玉兰花样式的路灯倾泻一地乳白色光晕, 幽夜生香。不少情侣亲昵无间地散步,低语缠绵。

江泽洲和孟宁二人暴殄天物地,一路无言。

“我到了。”孟宁这样说。

“嗯, 早点睡。”江泽洲这样回。

门关上, 二人在玄关处,在电梯口,站许久。

玄关处的镜子和电梯金属质地的门, 同时映出二人脸上表情。

——真希望明天早一点到来。

翌日, 忙碌的礼拜一。

所有工作日里,孟宁最讨厌礼拜一,每周繁琐的例会, 例会期间,公布各项任务。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并不多, 其他小组组员并非每场演奏会都要出席, 有适时轮换, 可大提琴组不行, 场场都得出席。

每次布置任务,孟宁拿到手的最多。

早起闹钟疯狂叫嚣,被窝里伸出一只手, 胡乱按停。

孟宁没赖床,进衣帽间换了套运动服, 晨跑去了。

望江嘉苑开盘之初, 炒的就是江景房的噱头, 确保每一套房都能看到江景。

出小区一条街, 就是一线江景。晨起健身的老人居多,跳广场舞,甩彩丝带,下象棋……活动种类应有尽有。

湖面雾气缥缈,天边泛着鱼肚白的光。

孟宁往耳边塞上蓝牙耳机,简单的热身之后,晨跑锻炼。

大约跑五公里,她步调降缓,直至停下,做了个拉伸运动,然后转身回小区。

单元楼转角。

一边上楼,一边是小区内游泳馆的侧门。

江泽洲甫一出游泳馆,就看到了孟宁,他扬声:“孟宁——”

连叫几声,她都毫无反应,径直走进单元楼里。

江泽洲停在原地,踟蹰几秒,拿出手机,给孟宁发消息。

收到消息的手机在玄关柜亮起,随着浴室传来的水声,亮光熄灭。

一大早,孟宁忙前忙后,晨跑,洗澡,做早餐,做完一系列事情后,她才背包换鞋,拿手机,准备去地下车库。

门一开,楼道处站着的人,把孟宁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后,孟宁更震惊:“江泽洲,你来找我吗?”

闻言,江泽洲眉头蹙起,“孟宁,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孟宁:“什么?”

见她这幅样子,怕是真忘了。

江泽洲无奈走到她面前,勾唇,再次介绍自己:“我是你男朋友。”

“……”孟宁眼皮一跳,脑海里,昨天种种盘旋回荡,脸上闪过一丝别扭,“抱歉,我真的忘了。”

“我早上在单元楼下叫你,你也没听到吗?”

“你有叫过我吗?”孟宁说,“我带了耳机听歌,没听到。”

“嗯,猜到了。”

乘电梯下去,到达地下车库。

往前走十米,陌生的车位,停着熟悉的黑色卡宴。随着江泽洲的靠近,车子前灯亮了亮。

孟宁疑惑:“你的车怎么停这儿?”

江泽洲说:“临时租了个车位。”

他绕到副驾驶座,先她一步,打开车门。

孟宁不是第一次坐他车了,但是第一次感受到江泽洲的绅士行为。

“……谢谢。”思忖片刻,她说。

“我个人并不觉得这种行为需要道谢,毕竟生活中这种小事太多了,我们以后接触到的肯定会更多,难不成你天天都要和我说谢谢吗?”

孟宁顿了顿,抿唇,没接他的话。

江泽洲回到驾驶座坐下,发动车子。他语调如车速般,平稳,值得人信赖,“或许你觉得我没必要这样做,毕竟是合约情侣,但是你设想一下,平日我们不怎么相处,等到了父母面前,一定会露馅的。”

“——尤其是你这句谢谢。”

情侣间那种天然的造作和自然的亲昵,并非一朝一夕养成的。

孟宁又是个特别注重礼貌的人,但再注重礼貌,也不能总是把“谢谢”这个词挂在嘴边,和男朋友说吧?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

这声“知道了”很简单,可在孟宁的心里,却如千斤石般重。

朝夕相处,每日扮演情侣的角色,世上任何一对情侣做的事,他们都做。

江泽洲确实想得很周到,既然他这么周到,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真的入了戏,真把自己当做他的女朋友呢?

孟宁没敢问。

人生就是得过且过,过一天有一天的快活。

连续一个礼拜,孟宁上下班,均由江泽洲接送。

孟宁每天下午六点下班,江泽洲竟然能够在六点前就在舞团门口等候,以至于孟宁都要怀疑华锐资本是不是要倒闭了。

礼拜五早晨,孟宁照旧坐江泽洲的车。

离舞团还有一个路口时,孟宁说:“下午不用来接我了。”

江泽洲:“你下午有事?”

孟宁:“我和人约了一起吃饭。”

拥堵的车流随着绿灯亮起,疏散开来。

孟宁退开车门,半弯着身,眼弯成柔软的一条线,声音绵软如空中飞舞的柳絮:“我走啦,你路上小心。”

车门关上,车厢里果不其然,被风吹拂进几盏柳絮。

那朵柳絮飘飘荡荡,停落的地方,竟然是他指尖。

江泽洲叹息一声抖落,可后视镜里,那双一贯漠然的眼,笑得清醒,又绵柔。

他一路开车回公司,丁青云在楼下迎接他,能感觉到这一周以来,江泽洲的心情都非常好,就连工作出现差池,也没像往常一样冷着脸,用眼神训斥,而是面无表情地让他重做。

上班高峰期,电梯间人头攒动。

江泽洲有专属电梯,电梯到达,二人进去。按下楼层数后,金属质地电梯门有几秒的延迟,门外,有人经过。

蓦地,江泽洲问:“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很受欢迎吗?”

丁青云也看到了,电梯门合上前,孟响身边的女生,往他怀里塞咖啡,但他一直摆手拒绝。

丁青云和各部门员工接触颇多,每每午餐或是下午茶时间点,大家边吃东西,边闲聊。最近闲聊的话题,是孟响——

“孟响是挺受欢迎的,尤其是女生,年纪大的喜欢他,年纪小的也挺喜欢他。”

“长得帅,家境又好,但很低调,不像其他富家子弟爱炫耀。能吃苦,进来两个多月了,没怎么听见他抱怨过。最重要的是人很聪明,带他的陈组长说,他挺适合干这行的。”

江泽洲一挑嘴角,嘲弄道:“适合干这行,怎么还是个实习生?我可是大四的时候就开了华锐资本了。”

话音落下,电梯门打开。

江泽洲迈步离开,丁青云落后几步,心里疑惑:江泽洲虽然冷情冷性,但从不会用这么刁难人的词。难不成,和孟响有什么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