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孟宁回家了。

车在地下车库停下, 久久没熄火。车载音乐静悄悄流淌,港乐里的情歌永远都是绵绵缠情, 千转百回。

一首歌结束, 她熄火下车。

车钥匙和手机碰了一下,屏幕亮起,有几条未读消息, 孟宁边上电梯边打开消息界面。

沈明枝:【亲子活动有肢体接触环节吗?】

孟宁仔细想了想:【没有。】

沈明枝:【那你岂不是空手而归。】

孟宁:【没有。】

沈明枝:【?】

孟宁:【江泽洲给我买了一件泳衣。】

沈明枝:【你知道男人给女人买衣服, 代表了什么吗?】

孟宁:【代表他很有钱。】

沈明枝一哽:【?】

电梯到达楼层,孟宁出来,伸手按指纹, 解锁进屋, 边换鞋,边给沈明枝发消息:【那还能代表什么?】

沈明枝:【要么他想看你穿这件衣服。】

沈明枝:【要么他想给你脱这件衣服。】

孟宁琢磨几秒,认真打字:【还少一种——要么他想让我穿这件衣服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沈明枝:【?】

沈明枝:【?】

沈明枝终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连忙一个电话拨过来。

孟宁盯着音乐铃声叫嚣的手机,数十秒后, 按下拒听。她现在的心情, 实在不适合和任何人通话。

她吸了吸鼻子, 打字的速度有些慢, 眼前一片模糊,她拿手背含糊地擦了下眼。一句话,打了有一分钟才打完。

【枝枝,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不想说话, 你让我缓缓, 明天再和你解释。】

消息发出去, 她把手机扔在玄关柜上, 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走向客厅,倒在沙发上。

她今年二十四岁了。

这是她喜欢江泽洲的第八年。

前面的七年,始终停滞不前,是她的单相思。

直到最近——

孟宁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江泽洲叫她的名字,江泽洲冲她笑,对着旁人的面夸她漂亮,没有否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可是没想到,她去洗手间的工夫,一切就变了。

又回到从前。

隔天一大早,孟宁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

手机没开静音模式,电话铃一声接一声,响起又停下,停下再响起。

孟宁眼没睁,手胡乱在床上摸,好半晌,终于找到手机,贴在耳边:“喂?”

沈明枝:“开门。”

孟宁意识和身体都没清醒,“什么门?”

沈明枝:“我在你现在住的这个家门口,你快点开门。”

孟宁:“……啊?”

半分钟后,孟宁披头散发,站在玄关处,打开门。

走道上,沈明枝大包小包,掠过她进屋,轻车熟路找到厨房,往冰箱里塞东西。塞完后,又顺道给孟宁做了份三明治。

三明治出炉。

另一边,孟宁也洗漱好。

沈明枝将三明治递给她,“吃吧。”

孟宁坐在沙发上,双膝曲起,下巴垫在膝盖上,歪着头,盯着沈明枝,面对她伸出来的手,久久没动静。

“还没睡醒?”沈明枝皱了皱眉。

“嗯。”

“昨晚几点睡的?”

“六点。”

沈明枝一愣,手心一空。

孟宁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含在嘴里咀嚼几下,咽下去,忽地重重叹气,“我早上六点才睡的。”

现在才九点。

孟宁的作息跟小学生没差了,早上六点醒,晚上十点睡。即便当年出国留学,她也不需要调整时差,到国外的第一天,就在当地时间的晚上十点睡过去了。

从来雷打不动早睡早起的人,突然间早上六点才睡,再结合昨晚她发来的消息,沈明枝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孟宁轻声:“如果,你喜欢的人对你忽冷忽热,你会怎么办?”

沈明枝毫不犹豫:“我会让他去死。”

短暂的沉默。

沈明枝骤然意识到什么,“江泽洲对你忽冷忽热是吗?”

孟宁眼睫低垂,声音沉闷:“嗯,是吧。”

沈明枝:“你们不是去参加亲子活动了吗?怎么就,忽冷忽热了?”

孟宁:“我也不知道。”

她握三明治的手渐松开,三明治自手心滑落,掉了一地。“咚——”的一声,四分五裂。随之一同落下的,是她眼角的眼泪,憋了一晚的眼泪,无法遏制地滑落。

“枝枝,你知道吗,我宁愿他不邀请我,我宁愿他从始至终,都对我很冷淡,也好过……”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沈明枝弯腰抱住她,此刻,安慰的话语,不如一个拥抱管用。

孟宁呜咽:“我好累啊,枝枝,我真的好累。”

她不说放弃,也不说不喜欢,只是反复一句——我真的好累。

孟宁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即便被江泽洲那样冷待,回到家后,她也觉得没什么的,她已经拥有很多很多了,所以得不到江泽洲,对她而言,也没什么的。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默默无声的,所以即便不能和江泽洲在一起,也没关系。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事,是她一意孤行的喜欢,她的喜欢,是一腔孤勇。

——她这般安慰自己。

可今天见到沈明枝,她不由地红了眼,眼泪一颗接一颗掉落。

人在至亲至爱之人面前,是不需要假装坚强的,是可以懦弱,可以示软,可以当个流泪的小孩儿的。

到底是没睡多久,孟宁哭着哭着,又睡了过去。

沈明枝从卧室拿了被子给她盖上,踟蹰许久,拿着手机到阳台,给通讯录里积灰了的手机号码,按下通话按钮。

望江嘉苑的六栋八楼,和七栋八楼,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中间隔数十米,毫无阻碍。

阳台正对阳台。

沈明枝站在七栋八楼的阳台,水平线的另一端,六栋八楼——

周杨正在数落江泽洲。

“江小三,你他妈的真当人小三去了?你还夜不归宿?”

“你都多大了!二十六了!学谁不好学我?”

“夜不归宿就算了,你回来还一身酒味!”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和那个女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江泽洲刚打开家门,劈头盖脸好一顿骂,本就头疼,现在心情阈值至临界点,脸色铁青,关门的力度极大。

“砰——”的一声。

周杨觉得地都在震。

他下意识往后退,“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动手别打脸。”

江泽洲面若冰霜,懒得搭理他,转身进洗手间洗澡。

周杨还想说什么,手机铃响起,他掏手机想按挂断,看清来电人的那一刻,指尖颤动,下一秒,他移步到阳台,接电话前,清了清嗓,才接起。

慵懒又玩世不恭的语调,“喂,哪位?”

装作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