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矛盾

元安都走了,大厅内的其他安全部部员当然不会再敢往上凑,倒在四角的受伤部员们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离开,内心里有再多不满也没处说。

安全部的事情闹得比较大,它与一线将刃兵们最为聚集的训练区中间只隔着一个武备处的距离,早在双方生起摩擦动起手的时候,动静就已经传到了训练区,再由他们通过舰网传到十一舰的其他地方。

但是他们没有人敢往安全部门前凑。

开什么玩笑,这会儿凑上去,是嫌谭姓单兵打得不够畅快呢,还是嫌安全部的拘留房空太多了呢?

所以当岑初等人走出安全部大厅时,并没有遇到烦人的人潮现象。

刚踏出门,一直等在门口的一名小少年就噔噔噔地跑了上来。

彦淮本来在谭栩阳的要求之下在岑初房门前蹲守着,他也美滋滋地盘算着等岑初出来要再问些什么问题。

结果美人哥哥是等到了,那过于苍白的脸色却把彦淮吓得当场就想把岑初拖去医院。

不过彦淮本就性子软,胆子小,被指挥哥哥冷冷淡淡地一眼扫来,一下子就什么都不敢说出口,只能磕磕绊绊地解释起自己蹲守门外的原因。

自己原本想问的那些问题根本没敢问出口。

但他看着指挥哥哥就连站都要站不稳的样子,明明身体难受的并不是他,却也无故地跟着难受起来。

所以当时他脑子一热,主动上前,像是现在这样扶住了岑初的手臂。

“岑前辈!”

谭栩阳和肖见杰的外骨骼装甲已经全都解除穿戴,肖见杰右手小臂的衣物已经全部消失,裸露在外的肌肤红得发黑。

谭栩阳身上见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口,他一收起装甲,就转头问岑初:“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岑初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沁满冷汗,整个人的重心完全撑在彦淮的手臂上。

根本看不出一点儿刚刚还在大放狠话的样子。

彦淮年仅十五六岁,是个一看就很少进行躯体训练的的指挥官,这落在谭栩阳的眼里,便觉得他怎么也扶不稳人。

谭栩阳低骂一声,直接伸手从彦淮手上扶过岑初,一手绕过背后抓住岑初的肩。

“怎么回事,你这都敢来?”谭栩阳的眉头拧在一起,“去不去医院?”

岑初抓着谭栩阳的小臂,尽力保持着身子的直立。刚才强撑了那么久时间,现在精神上疼痛加倍反噬,他差点就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疼痛,岑初轻喘着气,尽力挨过这一下。

他低声说:“等到那里早好了。没事,我在这里缓缓就行。”

谭栩阳烦躁地啧了一声,转头对着肖见杰说:“你自己去医院,我先陪陪他。”

肖见杰的整个右手臂肉眼可见地不停发着颤,但他理都没理一下自己的手臂,十分焦急地围到岑初边上,说:“谭哥,他这才得先送医院啊!”

谭栩阳:“这是我不想送吗!行了你快去,他这我来处理。”

肖见杰还想再说,右手臂突然一个大抽搐,疼得他当场大吸一口凉气。

岑初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他一眼,说:“快去吧。”

肖见杰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好再继续嘴硬,只得立马跑去医院。

彦淮关心地跑上前问:“需不需要什么药,我可以去医院拿!”

谭栩阳看了他一眼,报出两个药名,然后说:“最低浓度的那种,多拿两份,直接带到生活区。”

那是他在岑初屋内床头那堆瓶瓶罐罐里见到的两种药物,顺便就给记了下来。

彦淮:“好!”

两人都离开后,谭栩阳将岑初扶到墙边。他能察觉到四周隐隐偷来的隐蔽视线,但这会儿没空搭理其他人。

“刚才撞的?”他问。

“……不是。”岑初声音低低地应道。

谭栩阳眼皮一跳:“自己身体这样还敢跑出来搀和事?”

岑初撑在他的小臂上,闭着眼睛,神情恹恹。他此时的精神不好,身体上的感知更为敏感,微风顺着衣领溜进内里的肌肤便觉得发凉,喉咙发痒,轻咳两声。

谭栩阳见他这个样子更为烦躁。

他在遇见岑初之前从来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平日里相熟的都是些缺胳膊断腿也能面不改色地自己跑到医院里做肢体复原复生治疗的家伙。

就像刚刚的肖见杰,他的手臂要是再拖久点儿,整条手臂都会神经坏死,去到医院治疗起来也挺麻烦,但他依旧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跑上前去关心岑初,因为这些伤痛都是他们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在习惯的东西,好处理得很。

该止血止血,该止毒止毒,拖回舰艇后往医院一扔,大功告成。

偏偏对着面前这人不能这样做,以往的经验全都成零。

最难办的,还是这人弱得哪怕只是轻咳两声,都让人觉得比自己在战场上断只胳膊还要严重得多。

他想了半天,干脆脱下自己半边外套,换手扶着岑初,让他靠到自己肩膀上,再拉下另一边的袖子,把外套披到岑初肩上。

谭栩阳现在的心情莫名地不好。

但他的心情再差,一见到小指挥恹恹地将额头抵在自己肩膀上的脆弱样子,就又不得不把脾气都给憋回肚子里去。

他无声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说:“行了,不想去医院就不去。来,动动,衣服穿上。”

岑初差不多缓过了刚才那一下疼痛,脑子稍稍清明了些,却依旧没有什么精神。他借力撑起身子,低低应道:“嗯。”

他配合着谭栩阳的动作伸手穿过袖子,外套很薄,但上面带着刚脱下来的余温,很暖和。

再慢慢吞吞地将长发从外套底下捞了出来,落在背上。

他长吐出一口气,勉强从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中缓了过来,精神回到了最初的阵阵钝痛,像是浪潮又归为原点。

于是他慢慢松开了手,确认能够自己站直后,拍了拍肩上的手掌,说:“没事,不用扶。”

“……你这看着就不像是没事的样。”谭栩阳说。

“我要有事就不是在这站着了。”岑初轻咳两声,拢了拢外套,深色眸子不经意地抬眼向他望来,相当自然地抹去了刚刚那样脆弱的一面。

“走吧。”

他带头向前走去,说:“说说,刚才怎么回事?”

谭栩阳大步跟上。

他走到岑初身边,又慢下脚步,对岑初的状态很不放心,又不好再说些什么。

身后的那些隐蔽视线没敢跟上,一时半会儿感知清静了不少。

面对岑初的询问,谭栩阳耸了耸肩说:“还能是怎么回事?见杰去算赌局的账,对面赖着不认还叫了队里的几名单兵,双方起了冲突,闹得有点大,被元安一起带到了安全部。哦,一开始见杰找上的是邰诣修,就是靳峥他们小队的指挥,这个赌局当时就是跟他和他身边的一群指挥对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