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富兰克林(第4/5页)

克罗兹点了点头。

约翰爵士搓磨着他圆鼓且刮得很干净的脸颊。

在一阵沉默中,惊恐号的工程师詹姆士·汤普森说话了。“约翰爵士,各位先生,既然大家谈到船上煤炭的库存,我想我要说,我们的库存已经非常非常接近无法再回头的地步了,我是说真的。光是上个星期用蒸气引擎在堆冰边缘硬撞出路来,就用掉煤炭存量的四分之一以上。现在的库存量只比百分之五十多一点而已……如果蒸气机正常运转的话撑不到两个星期,要像之前破冰前进的话,更是只能撑个几天。如果我们再被冰困在这里一个冬天,光是提供两艘船的暖气就会用掉大部分煤炭。”

“我们随时都可以派人上岸去砍树来当柴火。”坐在克罗兹左边的爱德华·利铎中尉说。

房间里除了约翰爵士之外,每个人都笑开了,大大缓解了紧张气氛。或许约翰爵士想起他第一次到美洲大陆北岸的陆路探险。北美大陆的苔原从岸边向南延伸足足有九百英里深,之后才会出现第一棵树或真正的灌木!

“有个方法能让蒸气动力航行的距离达到最大。”在大伙儿大笑之后较轻松的沉默中,克罗兹低声说。

大家的头都转向惊恐号的船长。

“我们把所有人员及煤炭都从幽冥号搬到惊恐号,然后全力一搏。”克罗兹继续说,“不是硬穿过西南方的冰堆,就是顺着威廉王陆块或是岛的东岸下去勘察。”

“全力一搏。”在大伙儿还因为惊讶而沉默的时候,冰雪专家布兰吉复述了克罗兹的话。“对,这很有道理。”

约翰爵士一时只能猛眨眼。当他终于能再发出声音时,语气还是难掩他的讶异之情,好像克罗兹刚刚又说了一个无法理解的笑话。“放弃我们的旗舰?”他终于说出口。“放弃幽冥号?”他环顾整间舱房一回,仿佛只要请军官跟他一起欣赏一下他的舱房,问题就都解决似的。舱壁上有一排又一排的陈列架及书籍,桌上有精美的水晶与瓷器,头顶上方的整面舱板里装着三座普雷斯顿专利豪华天窗,能让夏末的光充足地洒进舱房里。

“放弃幽冥号,法兰西斯?”他又说了一次,声音比之前更强硬,语气却像是想请人为他解释某个他没听懂的晦涩笑话。

克罗兹点头。“它的主驱动轴已经撞弯了,长官。您自己的工程师葛瑞格先生刚才告诉我们,即使是搬到旱地上的造船厂也无法修复,无法被抽出来,更不用说现在我们的船还塞在堆冰里。情况只会越变越糟。同时考虑两艘船,那么我们只会有几天或一个星期的煤量来对抗堆冰。如果失败的话,两艘船都会被冻在海里。如果被冻在威廉王陆块西边那片空旷大海里,我们将完全不知道洋流会把那整块冰和我们带往哪里去。很有可能会被推到陆块背风岸的浅水湾,这意味着完全的毁灭,即使这两艘船是最顶尖的船。”克罗兹一面看着四周的东西和从天窗射进来的光,一面点头。

“但是如果我们把煤炭全都集中在受损比较轻微的船上,”克罗兹继续说,“尤其是如果还很幸运能在威廉王岛东边发现没结冻的水道,我们就会有超过一个月的煤炭量,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沿着海岸往西航行。幽冥号是被牺牲了,但是也许会——将会——在一个星期内走到转折点,然后回到我们熟悉的几个沿岸峡角。并且在今年,而不是在明年,就走通西北航道,进入没结冻的太平洋。”

“放弃幽冥号?”约翰爵士又重复了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不悦或怒气,他只是感到困惑,大家在讨论的想法实在太荒唐了。

“惊恐号上会变得非常拥挤。”费兹坚中校说。他似乎在认真考虑克罗兹的提议。

约翰爵士船长转向右边,看着他最喜欢的军官,然后脸上慢慢出现冷冷的笑容,表情就像是大家不只是故意讲了一个他听不懂的笑话,他自己还是那笑话的笑柄。

“没错,会很拥挤,但是只有一个月或两个月,大家应该勉强还能忍受。”克罗兹说,“我船上的哈尼先生和你们船上的木匠维基斯,会监督内部舱壁的拆卸工作。除了大会议室可以改装成约翰爵士在惊恐号上的舱房,军官餐厅或许可以留下之外,所有军官舱房全都拆掉。这样空间就会很充裕,即使还要在冰上待一年或更久。这两艘原本设计来当炮舰的船,别的优点不说,至少船舱空间特别大。”

“把煤炭和船上的补给品全移到惊恐号上要花不少时间。”维思康提中尉说。

克罗兹再次点头。“我已经请我的主计官黑帕门先生初步估算过所需时间。你们可能还记得,这次探险的罐头食物承包商葛德纳先生,直到我们航行前不到四十八小时才把食物送来,所以那时必须大幅重新安置库存。但我们还是实时完成,使船能如期启航。黑帕门估计,如果两艘船的人员在漫长的白天都全力工作,晚上睡觉时只留一半的卫兵,那么把一艘船所能承载的物品全搬到惊恐号上,只需要不到三天的时间。我们大概会像个人口众多的家庭拥挤几个星期,但之后会像是重新出发:煤炭存量充足,食物够我们再吃一年,船的一切功能也正常。”

“全力一搏。”冰雪专家布兰吉又说了一次。

约翰爵士摇摇头,笑了笑,好像他终于受够了这笑话。“嗯,法兰西斯,这真是一个……很有趣……的想法,但是我们当然不会放弃幽冥号。当然,我们也不会放弃惊恐号,如果你的船遭遇一些小小的不幸。好,在今天这个会议我还没听到的提议是撤退回巴芬湾。我可以假设没有人想提议这么做吗?”

房内又陷入一阵沉默。这时他们头上传来船员们当天第二度磨洗甲板的隆隆声及刮擦声。

“很好,那么事情决定了。”约翰爵士说,“我们继续向前走。不只是因为任务指示要求,刚刚几位先生也指出,越靠近大陆岸边我们就会越安全,即使那块陆地本身就像我们先前经过的可怕岛屿一样不堪居住。法兰西斯、詹姆士,可以去把决定告诉你们的船员了。”

约翰爵士站了起来。

大伙儿愣了一秒。船长、军官、冰雪专家、工程师及船医只能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但是,接着海军军官们很快地起身,行礼,列队走出约翰爵士的大舱房。

这些人沿着狭窄的舱道向前走,用力踩着梯子爬上甲板时,史坦利船医拉住费兹坚中校的袖子。

“中校,中校,”史坦利说,“约翰爵士一直没给我机会报告,但是我想要告诉大家,我们发现船上的罐头食品中出现越来越多的腐坏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