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黑尔斯之家(第4/5页)

不明来源的灯光照亮了营蓬的内部空间。西列斯确认了一下,才发现那来自于周围的布料——发光的布料!真够不可思议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可没听说过有什么自发光的东西,除了……

阿尔瓦嘟囔着说:“我怀疑最初的那个大商人,恐怕是布匹商人吧。”

年轻人的奇思妙想令他们都莞尔。

阿尔瓦的话也打断了西列斯的思路。西列斯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这奇妙的场景。

玛丽笑着说:“的确有这种猜想。不过,人们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测。”

营蓬内部的奇异景象令他们没有急着行动。他们站在入口处的走廊边缘,惊叹地望着前方。

整体上,营蓬的内部有点像是三层甜甜圈叠成的空间,中空,周围则是一圈建筑和商铺。他们进门的地方正是第一层甜甜圈的最下方。

在这儿,他们可以直接看见中空部分正在进行的热闹表演、杂耍等等。那里聚满了无数奇装异服的人类,变异的情况也绝非罕见。

而营蓬挑高极为高而空旷,上面的大部分区域都是空着的。西列斯惊讶地瞧见,居然有一个长着翅膀的人在上方的区域不停地飞着。

玛丽突然说:“今年的鸟人翅膀长得真不错啊。居然可以飞这么久。”

有路过的探险者听闻了玛丽的话,便立刻应和着说:“是的!以前的鸟人飞个几分钟就没用了,呸,那翅膀长了跟没长一样。现在这只才有点鸟的意思。”

玛丽点了点头,笑容开朗,说:“希望这只鸟人能活久一些。”

他们对话时候的语气显得十分平淡无奇,就好像这是所有生活在无烬之地的人们的谈资。西列斯仰头望着那不断飞翔的鸟人。

远远望去,那是个未着寸缕的年轻人,看不出性别,也看不出那孤独飞行带来的任何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西列斯感到那鸟人仿佛冲破了营蓬的布料,飞向了无尽的高空。但只是一眨眼,他便意识到,那白色的布料仍旧牢牢地拘束着鸟人飞翔的空间。

西列斯没有再看,垂下眼睛,心中叹息了一声。

在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感受到无烬之地冰冷而阴暗的底色。他能明白这种局面为什么出现,也能在此刻保持着一种冷淡的沉默,但是他心中的某一部分,始终因此而感到不可思议。

琴多在一旁冷笑了一声,并且说:“所以……这就是无烬之地。”他的语气突然温和了起来,“西列斯,这就是无烬之地。”

西列斯默然片刻,侧头望了望他,然后说:“我知道。”他的语气很淡,没有带上任何的情绪,“我知道这就是无烬之地。”

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他。灰白色头发的男人几乎欺到了西列斯的面前,最后,他笑了一声。他说:“我很高兴你意识到了这一点。”

另外一边,阿尔瓦兴致勃勃地瞧着中央空地的杂耍和表演。他瞧了瞧西列斯这边。

切斯特适时地说:“我跟着阿尔瓦,你们……?”

“我们去找人。”西列斯说,“等会儿我们可以在哪儿见面?”他望向玛丽。

玛丽说:“三楼有一家兰米尔先生的商铺,是贩卖魔药的。报我的名字就好。到时候我们在那儿汇合。时间不早了,我们一个小时之后见。”

切斯特和阿尔瓦都点了点头。

玛丽又说:“两位先生可以在这儿逛逛,黑尔斯之家的营蓬,总体来说还是安全的。”

于是他们便分开了。

玛丽看向西列斯,并且问:“您要找的人,会在哪儿?”

“一家酒馆。”西列斯首先说,随后回忆了一下阿方索·卡莱尔寄来的那封信透露的信息。片刻之后,他补充说,“在黑尔斯之家起码已经开了十年。”

阿方索的信中提及,他们是在一家酒馆中得知当年伊舍伍德的探险队中有人幸存。那家酒馆的老板曾经亲眼目睹过那位同伴的出现。

考虑到伊舍伍德失踪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那么酒馆老板和那位幸存者的相遇很有可能也发生在十年之前。

正由于伊舍伍德当年出发探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连贵妇也疑似提及过伊舍伍德的行动——所以,当年团队中有人幸存的事情,才会给酒馆老板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直到十年之后,也能想起。

当然,这是西列斯的推测。具体能否找到这家酒馆老板,也要看后续的行动。不管怎么说,他们得主动尝试一番,西列斯可不知道阿方索和伊曼纽尔现在究竟在哪儿。

“开了十年的酒馆……”玛丽沉思片刻,随后突然一笑,“这可不多见。请跟我来吧,我们得去二楼——酒杯碰碰,应该是这个名字。”

“酒杯碰碰”。听起来有点随意。西列斯心想。不过,也让人十分容易记住。

在去往二楼的路上,西列斯总因为布质的地面而不由得提心吊胆,时不时就垂眸望一望地上。当然,他向来冷淡、面无表情的面孔上是看不出这种紧张的。

但是琴多始终注视着他。

于是在上楼梯的时候,琴多突然伸出手,说:“要抓住我吗?”

西列斯略微讶异地望着他。

琴多瞧着他,片刻之后,突然笑了起来:“都已经抱过腰了,牵个手也无所谓吧?”他随意地耸耸肩,“你怎么样都行。”

西列斯默然。

前方的玛丽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他们这僵持的局面。

琴多的手仍旧出现在西列斯的面前。

在这一瞬间,周围人流如织,不远处有人等待他们的前进,而琴多如此耐心地等待着,几乎掀翻了他对于琴多的一切旧有印象。

他想到马背上那安定、沉稳的脊背。在漫长的旅途中,西列斯除了感受到路途的颠簸,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的不适,甚至连最初的尴尬都已经忘却。

直到这一刻,西列斯才意识到琴多那无形之中的体贴。

琴多或许并没有这个自知之明。他可能只是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他可能也没有什么亲疏远近的意识。他只是觉得他应该为西列斯这么做。

因为……

因为这是西列斯。他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

西列斯无暇多想,伸手握住了琴多的手腕。

……手腕?

琴多无言地举起自己的右手,然后挑眉,带着点戏谑的意思,说:“诺埃尔教授,您觉得这是什么?”他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如同波浪一样。

西列斯十分镇定地说:“手指。”

琴多意外地瞧着他,然后笑了一声。他说:“算了。”

他们好像在无形中达成了什么协议,随后,就默契地放过了这个话题,跟上了玛丽女士的脚步。玛丽的目光在他们的手上转了一圈,然后露出了十分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