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屋里顿时没了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顾春和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搬出了摄政王。

老夫人诧异地望着顾春和, 印象中,她是一个不善言辞, 不愿和人起争执的孩子,从来都是眉眼温顺半垂着头,受了委屈只也会躲起来自己难过。

羞涩, 稍嫌怯弱,大声说话都会脸红, 更不要说拿话威慑人。

什么时候这孩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李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其实来之前她求过太子,可太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去干什么?还能质问十七叔不成?就你弟弟说的那些混账话,搁我我也踹死他!”

太子让她自己去国公府,这口气总是要出的,不然谁都来踩东宫一脚,他太子威严何在?

也是借机试探摄政王, 看他是就此作罢, 还是肆无忌惮继续和东宫作对。

她定定神,发恨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十七叔?今儿这么大的事, 你无法善后, 如果他上心, 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回来?”

他应该是不高兴了。

顾春和突然想笑, 若她从谢景明的车上下来, 不知这些人又是如何待她。

李夫人见她沉默不语,自以为捉住她的短处,“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就算十七叔在这里,又能怎么样?贱婢,好好伺候我弟弟去吧!”

门外忽响起几声人语,稍停,桃枝隔帘禀报,“老夫人,兰妈妈来了。”

话音未落,兰妈妈拄着拐杖从门口绕进来,一见顾春和就笑,“果然在这里,真是孝顺孩子,知道回来先给长辈请安。”

老夫人老脸一红,讪讪笑道:“给兰妈妈看座,天儿不好,有事吩咐下人跑腿就行,何苦你老人家再跑一趟。”

兰妈妈没有坐的意思,拉着顾春和准备走,“我有事找表姑娘帮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我亲自来了。”

呦呵,救星来也!田氏顿时来了精神,“那得快着点,春和,赶紧扶着兰妈妈。”又指派几个丫鬟婆子跟着打伞。

“站住,我让你走了?”李夫人猛地一拍桌子。

兰妈妈慢腾腾转过身,眯着眼睛看座上的人,“这不是东宫喂鸟儿的李二丫吗,我走不走的,你说了算?”

李二丫!

田氏憋笑憋得脸都拧巴了,这名字……竟比她的名字还好笑。

李夫人脸涨得通红,这老婆子仗着奶过摄政王,成天倚老卖老,不过一个奴婢,竟敢和自己叫板,真当她好性么?

不等她发作,兰妈妈紧跟着又来一句,“太子都得尊称我一声‘妈妈’,官家跟前我也能有个座儿,二丫啊,你还想跟我耍威风?”

李夫人忍气,捏着卖身契的手直哆嗦,“我是说顾春和。”

兰妈妈拿过契书,随便瞄两眼,叠吧叠吧塞进袖子,“假的,明儿个送到大理寺查查,看哪个狗贼胆大包天祸害人。”

三言两语,把李夫人噎得差点没喘过气来,眼睁睁看着她二人扬长而去。

毫无办法!

外面的雨更大了,扯天扯地垂落,大雨织成了一张严密的网,兜头覆盖下来,到处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顾春和庆幸这场大雨来得及时,如此,别人就不会发现她此刻在哭了。

“是春燕找到安然,安然又托了我。”兰妈妈突然说,“郎主去城外的练兵场了,这么大的雨,今天不可能回来。他很忙,往后有事,你可以来找我。”

顾春和一怔,听出她言下之意,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妈妈放心,我以后不会随便用王爷的名头行事。”

兰妈妈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她也怜惜这没娘的孩子,眼下时局不明,官家到底什么打算谁也不清楚,太子毕竟是嫡长子,是正统,郎主不宜过早与东宫为敌。

本来她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没成想竟和李家有死仇,提前把郎主拉进浑水,一下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可惜了。

顾春和很累,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包裹着她,每寸骨头碎了似地痛。

三更鼓已过,她仍愣愣看着昏恹恹的烛光,分明困得头都晕沉沉的了,还是睡不着。

春燕趴在桌子上,鼾声均匀,嘴角还淌着口水。顾春和把下落的薄被重新给她盖好,偌大的国公府,也只有春燕还念着自己的好。

让去睡也不去,定要守着她,是怕她想不开寻短见?

不会的,再不会有这种念头了。

夜风拂过,窗扇咔咔响了两声,顾春和怕吵醒春燕,正要关窗,却见墙头跳下一个人。

“是我!”抢在她惊呼前,谢景明捂住她的嘴。

好软,温温的,润润的,说不出什么触感,只觉酥酥麻麻的痒,从掌心一直流到心里,

雨停了,积水顺着滴水瓦叮叮咚咚敲在石板地上,他的心不可抑制地急跳。

对面的人,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显被吓到了!

谢景明挪开手,“看你屋里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瞧瞧。”

顾春和这才看清,他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浑身上下都被雨浇透了,凌乱的发梢滴滴答答淌着水。

应是听见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他的手冰凉,也不知在雨里淋了多久。

涟漪在心中一圈圈荡开,说不清是酸涩,还是酸甜,她低下头,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快回去吧,我没事。”

谢景明眼神暗了下,身子却微微前倾,“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又是这句话。

她还能怎么办?顾春和惨然笑了笑,错开身,让他自己看:屋里还有一个人,不是说话的时候。

谢景明手一撑,竟直接翻窗而入。

顾春和瞠目结舌。

“好冷,”他若无其事靠近,声音低低的,“怕是冻得我睡不着觉了。”

顾春和眼睛盯着趴在桌子上的春燕,生怕她突然睁眼,不妨谢景明的手指突然抚上她的脸颊。

男人的手硬硬的,带着些许的磨砺感,脸颊处是微微的刺痛,却带来难以言传的滋味。似乎在最痒痒的地方挠了一下,全身毛孔一瞬间舒展开,随即收紧,她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子。

一阵风袭来,昏昏的烛光不胜怯弱地一晃,熄灭了。

黑暗,把感觉无限放大。

他越靠越近,湿衣浸透她的中衣,湿濡的曲线,一如裸程。

屋里还有别人,他怎么敢!

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全身僵硬如石雕,心弦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瞬就要断掉。

头上的呼吸逐渐加重,手上的力道也在加重,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唇。

风动树摇,水珠噼里啪啦落下,春燕发出一声梦呓。

顾春和脑子轰然一炸,下意识开口,“别……”

猝不及防,指尖滑入口中。

谢景明呼吸一窒。他的夜视能力极好,借着一两点微弱星光,看见她就那样呆呆张着小嘴,好像等待雨露滋润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