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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刃飞盘像银色的暴雨一般落了下来。福生在扫射的枪口下畏缩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瞪着他的眼睛,头上的黄色头带滑落下来,落在流血的脸颊上。福生的腿一阵剧痛,他分辨不出自己是被射中了,还是膝盖骨终于经不住重压折断了。疼痛和恐惧让他惨叫起来。人群推挤着他,他马上就会倒在地上死掉,和其他尸体一起被踩成肉泥。这一次,他仍旧没能理解战争的变幻无常。他自以为可以做好万全的准备,可这想法实在是太蠢了……

突然间,一切都沉寂下来。耳朵里嗡嗡地轰鸣着,但没有武器发射的声音,也没有巨象踏地的巨响。福生在沉重的尸堆下颤抖着,周围只有呻吟和低声哭泣的声音。

“阿詹?”他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福生推开身上压着的尸体,爬了出去。其他幸存者也正爬出尸堆,帮助伤者。福生几乎没办法站起来。他的腿痛得要命,浑身是血。他在尸体中翻找着,试图找到笑面詹――就算他在这堆尸体里,他的身体也一定和其他人一样被血浸透了,黑暗之中根本无法分辨。

福生又喊了一声,然后看着这堆尸体。街道远端,一盏甲烷路灯还在顽强地燃烧着,但它的灯柱已经被打破,甲烷正从里面的管道泄漏出来。福生觉得那东西或许下一秒钟就会爆炸,以此为起点,整个城市的所有甲烷管道都会被炸个粉碎。但他完全提不起心思去关注它。

他注视着这些尸体,看上去大多数是学生,只是些愚蠢的孩子,居然和巨象战斗,真是愚蠢。他强压下心头泛起的记忆:他自己的孩子也同样死去,横尸街头。马来亚的大屠杀又在泰国重演了。他从一个死掉的白衬衫手里取下一把弹簧手枪,又检查了一下弹药。只剩几个飞盘了,但至少还能用。他往弹簧中输入了一些能量,把手枪塞进口袋。这些孩子以为战争是一种游戏。他们本来不应该这样死去,却因为太过愚蠢丢了性命。

战斗仍在其他地方进行,不断有遇难者横尸街头。福生一瘸一拐地沿街往前走,街道两旁堆满了横躺竖卧的尸体。他来到一个路口,路口另一边有个男人,坐靠在墙边,奄奄一息。他的自行车倒在他身边,他腿上全是鲜血。

福生扶起那辆自行车。

“是我的车。”那个人说。

福生停下来,注视着他。这个人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但他仍旧以为现在是正常时期,仍旧以为自行车这样的东西可以成为自己的固有财产。福生转过身,推着车来到人行道上。那个人叫喊起来:“是我的车!”但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做任何事阻止福生。福生伸开一条腿,跨过车子的后货架,两脚踩上踏板。

即便那个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福生也完全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