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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太久的。”

博士低头看看自己失去活动能力的双腿,大笑起来,“当然,不会太久。那么,如果在那之后农基公司和它的同类又发起攻击,你们会怎么做?如果孢子从缅甸那边飘过来,你们会怎么做?从印度岸边由海浪冲过来呢?你们会像印度人那样全部饿死吗?你们会像缅甸人那样任由身上的烂肉一块块掉下来吗?你们的国家之所以还能领先瘟疫一步,全是因为我,还有我正在烂掉的头脑。”他朝自己的腿挥了挥手,“你们愿意和我一起烂掉吗?”他拉开毯子,露出遍布双腿的疮痂,还有由于失血和炎症而变得像鱼肚般惨白的皮肤,“你们愿意这样死掉吗?”他脸上的笑容毫无欢乐之意。

坎雅转开目光,“这是你应得的,这是你的因缘。你的死亡将会充满痛苦。”

“因缘?你在说因缘?”博士倾身靠过来,那双棕色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舌头在嘴里翻动着,“那么,又是什么样的因缘把你们整整一个国家与我、还有我这具溃烂的躯体联系在一起?你们又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甚至顾不上拯救其他人,也一定要保证让我活下去?这又是怎样的因缘呢?”他咧嘴笑着,“你们常常说的这个因缘,我倒也反复想过。也许它是对你们那种千疮百孔的傲慢自大的报应,让你们不得不舔食从我的手指缝里漏出来的种子库的知识。或者,你们是我的工具,让我可以通过你们启发、拯救这个世界。谁知道呢?没准儿我会转生成为佛祖的右手,只因为我对你们是这么仁慈。”

“因缘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博士耸耸肩,“我不在乎。再给我一个像基普这样的娘们儿干干。给我个贱货,给我个发条人。什么货色都行,我不在乎。不管你们给我什么,我都会一口吞掉,我只有一个条件:别打扰我。我绝对不会再为你们这个烂掉的国家浪费半点心思。”

他把文件扔进游泳池,纸张散落在水面上。坎雅吓得倒吸一口气,差点跳进水中打捞它们,但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动。她不会容许自己被吉布森操纵。卡路里公司的人就是这样,喜欢玩弄对手,操纵对手。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逐渐浸湿的纸张转开,紧紧盯着他。

吉布森微微一笑,“怎么?不打算把它们捞起来了?”他朝基普点点头,“我的小仙女会帮你的。要是你们两个小仙女一起在水中嬉戏,那可真是一景啊。”

坎雅摇摇头,“你自己捞去吧。”

“你知道吗,最让我开心的莫过于一个像你这么正直的人来到我面前,乞求我。一个拥有坚定信念的女人,”他倾身向前,眯缝着眼睛,“一个真正有资格评判我的工作成果的人。”

“你是个凶手。”

“我的研究超越了既有的领域。至于他们用我的研究成果做什么,不关我的事。你有一把弹簧手枪,如果你用它杀死了一个不该杀的人,难道可以说是手枪制造者的错吗?我创造了可以改变生命的工具,如果某些人利用这些工具做他们要做的事,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

“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农基公司给你的钱够多吧。”

“农基公司付给我大量金钱是因为我能让他们发财。我的思想属于我自己。”他仔细瞧着坎雅,“我想你一定良心清白,毕竟是环境部有名的正直官员之一嘛,像你的制服一样毫无污点。就像刚刚消过毒一样。”他倾身向前,“告诉我,你收贿赂吗?”

坎雅张开嘴想反驳,但说不出话。她可以感觉到斋迪的灵魂在身后飘荡,等着听她会说什么。她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

吉布森笑了,“是的,你当然会收。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头顶长疮,脚下流脓。”

坎雅的手滑向体侧的手枪。看到她的动作,博士笑道:“怎么?想拿枪威胁我?想从我这儿收贿赂吗?你想让我亲自给你舔舔,还是让我的假姑娘来试试?”他的双眼冷冷地盯着坎雅,“我的钱你们已经拿走了。我这条命也差不多了,而且充满痛苦。你还想要什么?干吗不把我的姑娘也带走呢?”

基普在池子里踩着水,充满期待地朝这边望过来,水波冲刷着她的身体。坎雅转开了视线。博士大笑道:“抱歉,基普。我们拿不出这个人喜欢的贿赂。”他的手指在椅子上敲着鼓点,“那么,小男孩怎么样?我厨房里有个十二岁的男孩,他一定很乐意献身。让白衬衫开心永远是最重要的。”

坎雅怒视着他,“我想打断你的骨头。”

“想就来吧,不过得快点。我正愁找不到理由拒绝你呢。”

“为什么你一直为农基公司干活儿?”

博士眯起了眼睛,“你为什么像条狗一样为你的主子效劳?同样的原因,他们给了我我最需要的东西:钱。”

耳光的声音像铃声一样传到水池的另一侧。卫兵朝这边跑来,但坎雅已经收回手,挥手赶开卫兵,“我们很好,没什么问题。”

卫兵们停了下来,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博士摸了摸被打破的嘴唇,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手上的血,抬起头来。“看样子触到伤口了……你这个人,哪些部分已经卖掉了?占多大比例?”他咧嘴笑着,露出被坎雅打得沾上了血的牙齿,“这么说,你是农基公司的人?或者是他们的同伙?”他看着坎雅的眼睛,“你是来这里杀我的吗?结束我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他注视着她,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似乎能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只是个时间问题。他们一定知道我在这里,知道我在为你们效力。没有我的帮助,泰国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发展,不可能开发出茄科植物和ngaw。我们都知道他们在追杀我。那么,你是不是那个追杀我的猎人?我的生命会不会终结在你手中?”

坎雅皱起眉头,“不,你还有利用价值。”

吉布森重重地靠回椅背,“啊,当然。但我永远都会有利用价值。我们设计的野兽与瘟疫有一种天性,叫做进化。它们不是只靠外力驱动的呆板机器,它们有自身的饥渴,有进化的自然需求。它们必须不断突变,不断适应环境,所以你们必须一直留着我。我死了以后,你们怎么办?我们将魔鬼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自然已经变成了某种我们不认识的东西。它已经真正成为受我们塑造的自然。而如果我们被自己的造物所吞噬,那将多么富于诗情画意啊!”

“因缘。”她喃喃道。

“说得没错!”吉布森靠在椅背上,露出微笑,“基普,把那些纸捞起来。让咱们看看能不能从里面琢磨出什么。”他的手指在残废的双腿上敲着鼓点,似乎在思索。然后,他朝坎雅露出狡诈的笑容,“咱们来瞧瞧你们这个宝贝王国离死亡还有多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