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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狂笑着向她挥手,并要了更多的威士忌。罗利躲在自己的角落里无声地笑着,这位“讨人喜欢的大叔”总是乐于将旧世界的行事方法教给新来者――一些对于跨国投机的神话非常感兴趣的家伙。坎妮卡示意惠美子跪下来。

一个距离惠美子只有几英寸的外国人仔细地观察着她。此人留着一把黑胡子,脸上的皮肤是古铜色,这是长期在快速帆船上工作的水手的特征。惠美子与他的目光交会。这男人的双眼透出热切的神情,就好像在通过放大镜观察一只昆虫一样:狂热而着迷,但同时又有着不敢接近的意味。她有一种冲动,她想要怒斥他,迫使他观察她本人,看到她本人――而不是将她视为一块基因垃圾。但她没有这么做,她只是顺从地深深弯下身体,将前额触在柚木的舞台上,与此同时,坎妮卡用泰语向观众们讲述惠美子的生平:她曾是一个富有的曰本人的玩物;而现在,她是他们的了。一个供他们玩弄甚至毁坏的玩具。

然后,坎妮卡抓住惠美子的头发,把她的头拉起来。惠美子喘息着,跪在地上的身子弯成了弓形。她瞥到那个留胡子的人,他惊讶地注视着这突然发生的暴力行为,以及她所承受的屈辱。一道闪光照亮人群,天花板上挂着装有发光虫的笼子。坎妮卡用力向后拉她的头发,迫使她的乳房展示在人群面前。随着身体向后弯曲的弧度越来越大,为了保持平衡,她的两条大腿也不由自主地分开了。她的后脑勺碰到了舞台,身体形成完美的拱形。坎妮卡朝人群说了些什么,下面哄笑起来。惠美子的背和脖子都疼得要命。她能感觉到人群在盯着她,那目光实实在在地触摸着她的身体,猥亵着她。她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这些目光之下。

大量的液体倾倒在她的身上。

她想要站起来,但坎妮卡把她按了下去,把更多的啤酒浇在她脸上。惠美子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死了。终于,坎妮卡放开了她,惠美子立刻弹起身来,开始咳嗽。啤酒产生的白色泡沫从她的脸上流到脖子和乳房上,最后流到她的下身。

每个人都在放声狂笑。一个叫阿成的姑娘已经给胡须男倒上了新鲜的啤酒,他本人也正在嘿嘿笑着,手上占着那姑娘的便宜。惠美子的身体因恐慌而抽搐着,她不停地咳出肺里的液体,每个人都在嘲笑她。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傻乎乎的牵线木偶,那可笑的一顿一顿的动作――动一下停一下,动一下停一下――再没有了她在保育院时三隅老师训练出来的那种优雅风格。如今她的动作中已经没有所谓的高贵典雅或是小心谨慎,只有由她的DNA所塑造的身体被粗暴地展示出来,供所有人观赏、嘲笑。

惠美子继续咳着,肺里的啤酒让她想要干呕。她的四肢抽动着,挥舞着,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真正的本性。终于,她恢复了正常的呼吸,抑制住那些不正常的动作。她又摆出平静的姿态,跪在舞台上,等待接下来的羞辱。

在日本,她是一个奇迹;而在这儿,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个最普通的发条人。男人们嘲笑她古怪的姿态,甚至只要看到她,脸上就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在他们看来,她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生物。如果可以把她丢进沼气池,泰国人毫无疑问会很乐意那么做。假如她和一个农基公司或者其他卡路里寡头的雇员一起站在他们面前,很难判断泰国人会先把哪一个丢进沼气池。这里还有外国人。她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加入了格拉汉姆教派,并曾发下誓言,要毁灭一切像她这样的东西;她的存在就是对自然的一种侮辱。然而如今,他们满足地坐在这里,兴致勃勃地观看她蒙羞的过程。

尽管她是个新人类,但,阳光之下的确没有新鲜事。

黄卡苦力们转动着扇片宽阔的风扇,将新鲜空气送到俱乐部之中。汗水从他们脸上滴下来,背后的汗流则如同闪闪发光的小溪。尽管他们在拼命地消耗着卡路里,但午后太阳的余晖仍然使得俱乐部内如同烤箱一样炎热。

惠美子站在一架风扇旁,尽可能使自己凉快下来。她现在是在给顾客端酒的工作中略微休息一下,所以她希望不要被坎妮卡发现。

不管什么时候,坎妮卡只要看到她,就会把她拽到所有男人都可以仔细观察她的地方,让她以传统的日本发条人的方式步行。为了强调那种独具风格的动作,坎妮卡会让她来回转身,然后男人们就会高声开她的玩笑,有很多人都想在熟人离开后把她买下来。

在主厅的中心,男人们邀请穿着方裙和短款夹克的年轻女孩到舞池中去,踏着慢悠悠的舞步在镶木地板上翩翩起舞;这个时候,乐队会演奏收缩时代的乐曲。这些都是罗利从记忆中搜寻出来,然后改成适合传统泰国乐器演奏的曲子。这些乐曲透着一种奇特的来自过去的伤感,就像他的那些长着姜黄色头发和圆眼睛的孩子一样奇特。

“惠美子!”

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是罗利的声音,他示意她到他的办公室去。她走过吧台,男人们注视着她那一顿一顿的怪异动作。正与男伴耳鬓厮磨的坎妮卡抬起头来。惠美子走过她身边时,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惠美子初到这个国家时就听说,泰国人有十三种不同的微笑。她怀疑坎妮卡的这个微笑恐怕不怀好意。

“快点。”罗利不耐烦地说。他领着她穿过一道帘子,帘子后面是姑娘们换工作服的地方;然后又穿过一道门。

他的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三代人的记录。有些泛黄的照片上,曼谷的照明还是由电力供能;还有一张照片是罗利本人穿着北边某个野蛮部落的传统服装。罗利让惠美子坐到台子上面的一张垫子上,这个台子是他办私事的地方。另外一个家伙早已盘踞在此,这是一个皮肤苍白、金发蓝眼的高大男子,脖子上有一道吓人的伤疤。

当她走进房间时,那男人非常惊讶。“耶稣和挪亚在上,你可没说她是个发条人。”他说。

罗利笑了笑,坐在他自己的垫子上,“我还不知道呢,原来你是个格拉汉姆教徒。”

听到这奚落,那男人差点笑起来,“留下她风险很大啊……你这是在与锈病共舞呢,罗利。白衬衫随时可能冲进来把你抓走。”

“只要我付钱,环境部才不会管呢。在这周围巡逻的人又不是曼谷之虎。他们只想拿点钱,晚上好睡觉。”罗利笑着说,“换个角度看,给她买冰都比贿赂环境部的人更费钱。”

“冰?”

“毛孔结构的问题。她总是处于过热状态。”他脸上现出怒容,“我要是事先知道的话,就不会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