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阴谋(第3/4页)

不过,冷淮倒是理解美国人何以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分析,这就像是福尔摩斯的那句名言:“当你排除了所有的可能而只剩一种可能时,无论它多么难以置信,它就是事实。”试想,在SKA的年代借助顶级巨型计算机的帮助,美国人得出的数据精度仍然远远低于多年前的“拂石猜想”,这只能意味着拂石本人掌握了某种不为世人所知的数学工具。

“那个IP地址当年是南京信息工程大学的一个实验室,‘天年’那时还仅仅存在于猜想当中。我们的判断是,美国人肯定没有见到过江哲心,他们只掌握一些外围情况。所以我们布置了一个与江哲心当年工作环境类似的地方,这里的网络地址也经过了模拟。”冷淮接着说,“从时间上看,江哲心那时已经调到发改委工作,但我们知道他经常会回到南京。”

韦洁如下意识地点点头,当然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点。那时几乎每个周末江哲心都会乘坐高铁回到这座城市。用他的话说是“我生命的一半都在这里”。韦洁如相信江哲心的这番话一定发自内心,但是,我就是那个“一半”吗?还是说“天年”是另外的“一半”。只有韦洁如自己才知道,江哲心每次回来同她相聚的时间并不多,更多的时间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有时候他会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更多的时候则是拿了韦洁如的门禁卡,到周末无人的实验室去度过漫长的一整天。现在看来,当时的江哲心已经深陷到那个问题当中了。虽然韦洁如知道江哲心从来就不是一个开朗的人,但那段时间他的安静已经有些反常,甚至出现了类似自闭的现象。有时候江哲心会突然进入一种难以唤醒的状态,其实“唤醒”有点儿词不达意,因为当时他的眼睛睁开着,但却对近在咫尺的人和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需要旁边的人连声呼喊才能“还魂”。江哲心显然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在重要的场合他会控制自己,然而一旦放松下来,这种情形就会不定期地出现。

“美国人极其重视‘拂石猜想’,他们一直和我们保持密切联系,甚至不惜同中国进行不平等合作,只为得到‘拂石猜想’的全部内容。”

“什么是不平等合作?”韦洁如没有放过这个略显奇怪的词。

靳豫北的语气保持着平静,“虽然我们的宣传部门常常对美国人另有一套评价,但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建立了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只看一个指标就够了:在没有对经济造成明显拖累的情况下,美国的军费开支超过排名第二到第十的九个国家的总和。美国人主导制订了一个特别计划,在他们的原计划里很可能并没有中国人的位置,因为就连日本这样的盟友也不在计划之中。但由于‘拂石猜想’的关系,美国人向我们发出了合作邀请。”

“这是个什么样的计划?”

“几句话很难说得清,你慢慢就会知道。中国虽然进入计划较晚,但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参与各方共享技术及人力财力,现在美国有一个专家组就驻扎在北京。这个计划属于多方合作,具体实施地点散布全球,中国将承担计划中的亚洲分项目。”靳豫北说到这里,居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美国人也不是笨蛋,就算他们让日本人参与,由于地理条件所限,日本人也做不了多少事。不过,如果不是因为‘拂石猜想’的关系,他们倒是很可能会选择同印度人合作。”

“为什么?”韦洁如有些吃惊。在她的印象中,日本人的科技力量肯定胜过中国,除开两位文学奖和一位和平奖得主,有超过十位日本人获得过自然科学的诺贝尔奖,在人类的科技发展方面取得了举世公认的成就。

“因为只有中国和印度这样幅员辽阔的大国才能承担起这样的计划。还是那句话,你慢慢就知道了。”

“那联合国呢?联合国在计划里发挥什么作用?”

靳豫北目光复杂地看着韦洁如,“联合国什么都不知道。到目前为止,确切知道计划存在的只有八个参与国:中国、美国、俄罗斯、法国、英国、巴西、澳大利亚、肯尼亚,其中英国和法国算作同一个参与方。这个方案是多方斡旋的结果。”

韦洁如环视四周,这里的一切显然已经运转了不短的时间。也许其他地方还运行着规模更大的机构,那么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国土上呢?八个参与国,涵盖了除南极洲之外的六大洲,又有多少人在围绕着这个计划运行?但是,一直以来负责管理全球事务的联合国却置身事外——不,应该是被排斥在外或者说是被刻意隐瞒了,这使得整个事件带上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我理解你的感受。”靳豫北说,“对联合国的隐瞒的确是整个计划在政治上的软肋,却是保证计划得以实行的必要措施。但我想在今后某个适合的时候联合国会知道这个计划的。”

一道闪电自韦洁如脑海中划过,纷繁的图像爆裂着显现又消失,突然间她获得了确切无疑的答案,“我明白了。你们试图隐瞒的对象其实是民众。如果联合国知晓了计划,那么就不可能做到对一百九十三个成员国和民众保密。”

靳豫北沉默了一秒钟,“你说得不错。等到你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之后,你也会同意这种做法的。一旦过早泄密,整个计划必然失败。至于说民众,还是那句话,在合适的时候他们会知道的。”

“这么说……这是个阴谋?”韦洁如问道。

“阴谋,你居然这样想?”靳豫北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很快发现,按照自己的说法,整个计划的确符合这个词的定义。但这个词令靳豫北无法接受,他决定有所反驳,“单从方法来看,勉强也可以这么说,但是计划本身的目的是正义的。这一点请你放心,我们所有人——”他指了指周围的冷淮、陈利等人,“你看这里的人像是在策划一场阴谋吗?我们都不是为自己在做事,说得高尚点,是为了这个世界。站在你面前的这群人都经过严格的挑选,如果有必要,每个人都可以做出牺牲。”他看了眼韦洁如的神情,补上一句,“我说的当然也包括我自己。我是个军人,我以军人的荣誉保证。你是最了解江哲心的人,这也是我们接你到这里来的原因。我们有当年江哲心准备宣读的文件的副本,你先看一下。另外,我们还需要你尽可能地提供跟江哲心有关的一切信息和资料。我们召集这些人,处心积虑地布置了这样一个环境,目的只有一个,”靳豫北停顿了一下,“那就是——扮演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