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金钱豹(第2/4页)

可这时他爸进来了,他都没注意那个花花的床头,就躺到另一边了。

这下可好,顾民只好躺在那只刚劲有力的拳头下面了。

工农兵的拳头就在他头上,砸着他引以为傲的星条旗,和他黄色的脑袋。

想来想去,小民又说:“爸,真的不是我和我舅妈,我们被人利用了。”

顾谨说:“明天去求得你妈妈的原谅吧,看她会不会原谅你。”

他被曹桂利用,却于此一无所知,他享用着曹桂送的二手名牌表,被曹桂惯成了一个堕落的,腐化的,虚荣的孩子,他不知道那种施舍带着养成和驯化。

而被驯化后,他将是曹桂在商场上,无所不利的法宝。

毕竟是自己生的,也许他冥顽不灵,这辈子都不会成长,可作为父母,该教育就得教育,该给他的爱和原谅,即使再气,再恨,也必须给他。

但愿,等明天他妈妈告诉他真相时,他还能挺得住吧。

……

一大早,顾谨是不吃早饭的,起床就去上班了。

林珺也得工作,拿了杯牛奶,一块面包就要出门,到隔壁时顾民已经起床了。

“妈妈……”他站了起来,还是那头黄毛,可跟昨天相比,一副衰败样儿。

林珺说:“先不要废话,妈妈今天很忙,你送半夏去上学,下午五点半接孩子,然后来厂里找我,咱们边吃边说。”

小民倒是很听话:“好。”又说:“妈妈,专利我会寄信撤销,等我回去,也会把这件事告诉舅妈,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必须要她给你道歉。”

林珺看了大儿子一眼,说:“去给我送孩子。”

半夏背着小书包,给妈妈挥手再见完,张开手说:“走吧大哥,送我上学。”

这是要抱吗,顾民从来没有抱过小女孩,有点不适应。

而他一抱起来,小女孩给他扣了个帽子,并问:“大哥,你能看见下楼梯吗,你认识路吗,你会不会下台阶,要不要我扶着你?”

反客为主呀她,顾民说:“这原来是我的家,我认识路。”又说:“那时候还没你呢。”

可半夏分明记得妈妈说过,他是个瞎子呀,她只想给他戴帽子,并不想让他抱的,不过算了吧,看他走得很稳,她就不说啥了。

顾谨是在九十年代的出国潮中,仿如凤毛麟角般,逆潮归国的少数人之一。

他有他的理想,而用林珉的话说,也叫叫不切实际的乌托邦。

但他的观点非常准确,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顾民的尴尬,是的,他并没有混入红国的主流世界,只是蜷缩在由移民组成的,一个小一统的圈子里。

父亲一针见血歘了顾民那层伪装的皮,让他难堪,无地自容。

他也看到了,国内确实有很多不足,但并非曹桂形容的那样,充满动荡和凶险,甚至,那些训练有素的武警,一场利落的枪战让他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现在于舅妈,已经没有原来那种亲昵的,像母亲一样的信任了。

可他依然没有把舅妈和专利扯上干系,仍然觉得她是被人利用或者陷害了。

此时反而在想,到底是谁利用,并陷害了他和舅妈呢?

这时半夏提醒说:“大哥哥,我已经到了,你可以走啦。”

顾民放下她,问:“要是我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半夏并不看他,挥手说:“你快回家吧,小心看路喔。”

望着两只眼睛跟葡萄珠儿似的妹妹,顾民忽而明白为什么药物治疗不好的妈妈,却能在回国后,无药自愈了,他此时难过极了,但莫名的,心情很不错。

据说昨天有一场涉及打击走私的专项治理,晚上电视上曾播过,但顾民并未看到,可这时有人说:“哎哎你们看,今天电视上又在播。”

果然,理发馆里,电视机上正在播放一场围剿行动。

镜头在摇晃,人们在奔跑,一看就不是演习,而是一场真正的军事行动。

这时身后忽而有人喊:“小民,是你吗小民?”

顾民回头,多看几眼才认出来:“小姑?”

顾灵先说:“你姑父说你染了个黄毛我还不信。”又说:“帽子挺适合你的,戴着就别摘了,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尽量别去政大,你爸马上要提副校长了,你这个样子要去了,他的工作就得黄掉。”又说:“首都也别去了,你这样子一露面,你爷就没法工作了。”

小时候那么可爱的大侄子,染个黄头发,人高马大,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顾灵丈夫就是专案组组长王剑锋,昨晚就听说了,这是专门跑来看的。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中午再给他烧俩菜,这一看外甥的一副丑样子。

做个屁,嫌恶的上下打量了几眼,屁股一扭,她也走了。

这种崇洋媚外的小汉奸,假洋鬼子,也就顾谨夫妻胸怀大度,能忍他。

顾民是参加完欢送会,匆匆忙忙登上的飞机,抛开24小时的航班,也不过一夜时间,之前,他还是众人恭维,人人捧着的少年天才,此刻却连小姑都嫌弃?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偶然碰上有人看他,也跟看个怪物似的。,

顾民总觉得哪儿不对,路过小卖铺时一回头,手摸上了脑袋:半夏给她戴了一顶粉红色的小凉帽,应该是她自己的,帽子不够大,斜扣在脑袋上。

所以她早晨要抱抱,不是真的想他抱,是嫌他头发太丑,为了给他帽子吧?

顾民不是想标新立异,而是,现在国外几乎所有的留学生都染了发,可他们配不出好药水,染出来总是不伦不类,他的药水是自己配的,从漂到上色,其色之纯正,恰是他于化学一科研学到精密的,最有效的证明。

他研发的染发剂也是可以申请专利的呢。

摘了帽子,他既沮丧又恼火,又不知道为什么而恼火。

已经逛了好一圈儿了,但此时才上午九点半,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希望赶紧到五点半,接上妹妹再去找妈妈,跟妈妈好好谈谈,表达他的歉意和愧疚。

此时刚做完早操,是活动时间,幼儿园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儿。

忽而有个孩子说:“哇,外面有个黄头发的丑八怪。”

“让我看看,是《西游记》里的金钱豹吗?”还有个孩子说。

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不应该跟幼儿园的小崽崽们生气,得,顾民又把粉红色的小帽子扣头上了,但这时有个小孩笑了起来:“哇,大哥哥偷小朋友的帽子。”

总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吧,顾民还是走吧。

他正准备走,就听半夏在喊:“那是我哥哥,大家不许笑话他。”

小丫头,还知道他是哥哥?

虽然才分开一会会儿,但顾民挺想小丫头,隔着铁栅栏就准备逗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