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更)(第2/2页)

而按理来说一晚上是不该有这样的惊人变化的。

不过曲无容在石观音手底下便不是个喜欢寻根究底的人,所以现在她也宁可沉默以对。

她正准备重新戴上斗笠,却看到时年递过来了一个易/容/面具,“要不要试试看?”

“你不是只有无花的易容吗?”而且还被她在埋葬了柳无眉和长孙红之后在火堆上烧掉了毁尸灭迹。

“我又去弄了点易容的模子。”跟着蜃楼刀被她带回来的还有几张尚未动过的面具,原本是她为了摆脱别人的眼线而弄的,结果准备得稍微过分充分了些,“咱们接下来要去的是丐帮帮主接任仪式,到时候人流混杂的,我虽然不在乎阿容你是什么样子,却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曲无容的手抖了抖。

她当然知道人/皮/面具的易容,可是她的脸并不是简单的损毁,在这张像是熔岩淌过之后摧残到了极致的面容,上面根本就没有五官可言,所以人/皮/面具可以拯救一个已经不存在鼻梁和嘴唇的人吗?

但时年的表情认真得让她觉得,倘若自己说出了个拒绝的话都是不应当的。

“好。”她听到自己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事实证明,以时年的技术还真的可以。

等到她们两人跨上客栈老板给准备的两匹马的时候,跟在时年身边的便已经是个面貌清秀的少女,虽然那张脸还有些许的不够熨帖,倘若仔细看的话还是能感觉出几分古怪,但也顶多只会觉得是一点长相上的小瑕疵而已。

江湖中人没那么多好计较的。

“丐帮的帮主继任仪式会放在哪里?”曲无容有些不太习惯脸上有东西,在说话的时候也听着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风径直往脸上吹,更是让她觉得有些微妙的不适。

“其实现如今丐帮的势力中心还是在济南府位置,说起来还跟我家相距不太远了,但历来丐帮帮主的继任大典还是秉着返本溯源的意思,放在君山举办,所以咱们现在便应该一路向西南方向走,等过了荆门至荆州之后,便可以走长江水道,直下洞庭。”

曲无容看得出来她其实也没多少行走江湖的经验,可她说话的笃定语气总让人觉得没什么可质疑的。

“走不丢,有水道上的路程补上一段,也够我们在君山大会之前赶到。”

她们骑着的这两匹马脚程不慢,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好马,尤其是一路行来,时年的令牌能支使的人显然并不只是过了凤翔府的那处客栈而已。

已经摆脱了石观音的追捕范围,她也越发行动自在了。

好马喂的好饲料,人又休息得当,不过几日她们已经赶到了荆州地界。

而曲无容在此时已经适应了脸上盖着一层面具的感觉,虽然不如纱轻透,却起码绝不会有人想着试图揭开她的面纱看看她的长相,也更不会有人以又是可惜又是嘲讽的目光看向她。

“我去找艘船来。”她将马寄存到了又一处被她称为不算什么的“家族产业”,对此曲无容已经越发无动于衷了,起码这些产业彼此之间还隔着城镇,也不是整条街都给包下来。

但在看到时年领着她登上的船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点眼晕。

长孙红的沙漠鹰舟,竹船内部的装饰已经堪称是奢靡的典范了,但这艘江上的船内部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要稍显清雅一些。

时年半躺在软塌上,几日里快马飞驰的紧绷总算是得以缓解,让她不由地伸了个懒腰。“说起来还是得向姬冰雁学习,之前见他往马车里塞好酒好菜,以防在沙漠里断粮,咱们这一路水道快行,也得准备充分一点。”

曲无容看了看她这镶嵌着宝石的桌角,顶着夜明珠的烛台,忍不住提醒了句,“江上会有水寇的。”

时年指了指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的船上挂的旌旗,“没事,家族产业。”

曲无容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时年说的到底是水寇是家族产业,还是解决水寇给商船保驾护航的是家族产业,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姑娘身上有股子纨绔公子的气质。

好在她豪奢归豪奢,却不是暴发户的气场。

到了夜间,奔涌的江流裹挟着轻舟向着岳阳方向继续进发,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下,船舱里的宝具华裳都流动着一层人造的月色。

曲无容听到斜靠在窗边的青衣少女忽然扣着舷窗开始哼起了小调,夹杂在江潮的声响里,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趣味。

而大约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突然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悠远而旷达的琴音,时年的声音依然只有船中能听到,便显得那远处的琴声像是在为她伴奏一般。

又过了须臾,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男声混杂进了这琴音之中,那两人似乎是在一道的,琴音与高歌在江流百转之中激荡,像是一曲撞入江流之中的古音律。

时年的声音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

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后,曲无容看到她突然侧过脸来对着她比划了个手势,“我去看看,好像是认识的人。”

下一刻,她便从轻舟的窗户翻了出去。

今夜无月,只有漫天的星斗在江流之上盘旋。

是以她这脚下逐波,如履平地的轻功,倘若旁人望见也不过是只看到了江面上掠过的一道黑影,就像是擦着水面而过的一只飞鸟一般。

可那边弹琴与高歌的人,却眼力不差,在她足尖压着水波发出的一点击乱了江流的动静声里,这两人都很默契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便看见一个披着星光的美貌少女凌波踏浪而来,像是一片轻盈的风,突然凌空而起,轻巧地落在了这艘远比她那艘要小得多的船上。

船上弹琴的是个面若好女皎然出尘的僧人,而高歌在此时收束的,则是个俊俏风流的青年。

看清来人是谁,前者的拨弦动作微微一滞,后者则露出了个有些意外的表情。

时年也很意外,某个据传在京城里的家伙为什么会在此地,但她还是抬手打了个招呼,“楚师兄,好久不见。”

至于另一个,他看起来好像不太想见到她。

或者说,他觉得他本不应该在此地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