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窃贼与义人(第2/3页)

“当然了,”主教说,“前提是绅士对你的好评并非完全离谱。”

“雷韦特先生,”我咧开嘴,露出最像鲨鱼的笑容,“我花了两天时间就弄清了你们的身份。那些地下老大——他们对你们了如指掌。事实上,我认为他们特意留着你们。你们很适合他们创造的系统,你们帮助系统保持稳定,而这正是他们需要的。”

我一口喝干杯中酒,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你们从不使用肮脏的手段。你们是一帮备受赞美的警察,而你们本该成为革命家,成为罪犯。这方面正好我能帮上忙。酒还有吗?”

“来自外星、自以为比我们强的家伙。”未来主义者说,“要我说,这正是我们应该抵制的东西。”她环顾房间,“我建议把他们踢出我们的星球,把注意力拉回到真正要紧的事务上。而绅士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接受申饬。”

桌边的各位纷纷点头,我诅咒自己没能正确地解读这群人。尽管有魂灵儿盗版者的分析引擎,我对隔弗罗的使用依然比不上土生土长的火星人。这事儿恐怕没法善了。

就在这时,米耶里开口了。

米耶里道:“我们并非你们的敌人。”

她起身望着义人,“我来自远方,我的信仰也与你们不同。但请你们相信我:无论偷儿做出哪些保证、无论我们达成何种协议,我会确保这些保证和协议真实有效。我是米耶里,来自‘沉静’柯多,卡尔胡之女。我从不撒谎。”

很奇怪,和她在这个星球所接触的其他事物相比,屋里这群人给了她一种熟悉之感。这些戴面具的脸上燃烧着梦想、某种超越他们自身的东西。她想起了自己柯多那些年轻的武士,他们脸上也有相同的表情。而这正是偷儿永远无法理解的。他说的是另一种语言,游戏与诡计的语言。

“来看我的想法。”她最大限度地朝他们敞开自己的隔弗罗。现在他们能读取她的意识表层想法,看见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所有记忆。仿佛甩开了沉重的斗篷,她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假如你们发现了欺骗的痕迹,现在就驱逐我们。你们接受我们的帮助吗?”

话音落下,桌旁寂静无声。然后,缄默说了一个字。

他说:“好。”

蕾梦黛领我们穿过蒙哥菲区,沿途全是围在栅栏里的小花园,气球房子就拴在这些花园里。我一路沉默,一方面是因为欣赏透过五彩气囊的阳光,还有个原因是隔弗罗带来的眩晕——人家不允许我们记忆会面的地点。终于,我们走上了界边区宽阔的街道,来到熟悉的环境,蕾梦黛也从绅士变回优雅的女性。我感到必须说点儿什么。

“谢谢你。”我告诉她,“带我们出席会议让你冒了很大风险,我会努力让你不至于后悔。”

“唔,不必忙着谢我。”她说,“开这个会,你们冒的风险更大。”

“真有这么可怕?”

“对。连我都以为自己犯了个错误——直到你的朋友开口。”蕾梦黛看米耶里的目光里饱含敬意。“你那么做……很高尚。”她对米耶里说,“我为我们初遇的情形向你道歉,希望我们能合作。”

米耶里默默点头。

我望着蕾梦黛。直到这时我才发觉,她已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不那么脆弱,更老了些。说实话,这是个全新的、陌生的女人,我几乎不认识她了。

我问:“这对你真的很重要,是吗?”

“是的,”她说,“很重要。为了其他人付出——你大概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吧。”

“抱歉。”我说,“我自己这段日子也很……迷茫。我在一个可怕的地方待了很久。”

蕾梦黛淡淡地看我一眼,“你从来都很会找借口。再说也不必道歉。道歉有什么用?我把话彻底说清楚吧:宇宙里只有寥寥几人比你更让我恶心。所以呢,我建议你照之前说好的,找出那些地下老大。或许那时我们会产生对你较为有利的看法。”

她停下脚步,“你们的酒店在那边。我得去教书了,音乐课。”她朝米耶里微笑,“再联系。”

我张开嘴,但不知怎的,我觉得这次还是别吭声比较好。

那天下午,我坐下来制订计划。

米耶里把我们的房间变成了小型堡垒,每扇窗户都有Q粒子巡逻。她与蕾梦黛搏斗的损伤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我又一次拥有了独处的机会。当然,我们之间的生理信号链接还在。我拿着咖啡、羊角面包和一叠报纸来到阳台,戴上太阳镜,舒舒服服地坐下,开始浏览社会版。

这里的人做什么都极其认真,报业也不例外。我挺喜欢那些夸张的真人秀故事,很多内容都与义人有关。至于倾向性,各家报纸当然不尽相同,有些简直就是他们的崇拜者。有篇报道写的是一个小子,与绅士合作处理一桩魂灵儿盗窃案。我怀疑那人或许就是妖妇提到的那个侦探。

真正的猛料是即将举行的及时行乐派对。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是保密的,不过记者们十分敬业,挖出了不少东西。

培蝴宁道,你似乎过于乐在其中了,工作不该这么快活吧。

“噢,可这就是工作啊,很严肃的工作。我在制定计划呢。”

解释给我听听如何?

“怎么,原来你不止秀外,而且慧中?”

我抬头看看洁净的天空。通讯链接将飞船标记为地平线上的一个点,裸眼看不见。我朝它飞了个吻。

拍马屁没用。

“计划孵化成形之前我从不跟人分享。这是创作需要。罪犯是创新的艺术家,侦探不过是批评家而已。”

看出来了,咱们今天情绪高涨啊。

“你知道,我终于觉得有点儿像我自己了。同戴面具的义警合作,对抗操控整个行星的阴谋集团——日子就该这么过才对。”

当真?飞船说,那么,自我发现方面呢?进展如何?

“这是个人隐私。”

让我引用米耶里的说法——

“好了,好了,我知道。蕾梦黛早早发现了我的真面目,所以,除了几幅闪回我什么都没搞到。没多少有用的东西。”

你确定?

“什么意思?”

换个多疑的人,或许会怀疑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想找的东西在哪儿。怀疑你故意哄着我们,只是为了好玩儿、为了重新过上偷儿的花哨生活。

“太侮辱人了。难道我会干那种事儿?”其实飞船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一直把记忆当作易碎品,小心翼翼地绕开它们。没错,或许部分原因正在于此: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很享受这个过程。

我还有另外一个理论:你铆足了劲儿,想打动那个叫蕾梦黛的姑娘。

“那个嘛,朋友,已经是过去式了。干这行当,绝不能感情用事,否则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