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窃贼与阿尔肯(第3/3页)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们在庆祝。”

“嗯,是该庆祝。”我朝她笑道,“反正就是这样,我花了好久才发现:哪怕面对索伯诺斯特大脑,你照样可以诱发无意识视盲。简直不可思议,对吧?效果一模一样。所以我用培蝴宁的时空模拟视界弄了一个模拟世界,把它的感知输入信号偷梁换柱接进去。它以为自己还在制造监狱呢,只不过非常、非常缓慢。”

“原来如此。”她冲瓶子皱眉,似乎在努力思考开瓶的方法。见她对我的奇思妙想毫无兴趣,我不禁有些恼怒。

“瞧见了?就像这样。看。”

我碰碰勺子,轻轻抓住它,做了一个好像用手把它握住的动作,可事实上它已经落到了我大腿上。我举起双手,亮出手掌。“没了。”她惊讶地眨巴着眼睛。我又把左手捏成拳头,“或者嘛,也可能是变身了。”我摊开手,她的脚链正在我掌心蠕动。我将它递过去,仿佛献给她的供品。她眼里闪过怒火,但还是缓缓伸手把它拿走了。

“这是你最后一次碰它,”她说,“没有下一次。”

“保证。”我真心诚意地说,“从现在起我们都拿出职业素养来。同意吗?”

“同意。”她的声音有些锐利。

我深吸一口气。

“飞船给我讲了你的事。你亲自到地狱把我弄出来。”我说,“你究竟想得到什么,竟会这么干?”

她没吭声,只突然一拧,打开瓶封。

“听着,”我说,“关于你之前的提议,我重新考虑过了。无论你想要我偷什么,我都同意。也不管你是为谁卖命。我甚至可以照你选择的方式行动。我欠你的,就当它是一笔口头债务吧。”

她开始倒酒,金色的液体流动缓慢,所以很花了些工夫。等酒倒好,我举起自己的杯子,“要为此干杯吗?”

我们的酒杯相碰。在低重力下碰杯,非得技巧娴熟不可。我们喝酒。塔尼史酒庄,2343年。有股淡淡的火柴棍气味,早期灌装的那批酒才有的味道;有时被称作撒迪厄萨特曼——撒迪厄斯的呼吸。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我需要的不是你,偷儿。”米耶里说,“是曾经的你。这就是我们要偷的第一样东西。”

我瞪着她,吸入撒迪厄斯的呼吸。一段记忆随气味而来,倾泻进我的身体:好多好多年,身为另一个人的记忆。

葡萄酒倒入杯中。“中等丰满,结实,有点儿急不可耐。”他一面说一面微笑,透过固态光线一般的酒浆看着她。她哈哈大笑:“你说谁丰满呢?”在他心里,她是属于他的。

但其实是他属于她才对。许许多多年的爱和美酒,在忘川。

【忘川:火星城市,也是太阳系中残存的少数几个由基准人类控制的城市。在传说中,它的起源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带着十亿个魂灵儿来到火星,想将火星改造成另一个地球,成为火星王国,而他自己则成为火星之王。忘川便是由他创建的。但后来,魂灵儿发动革命,拥有了实体肉身,成为最初的忘川公民。】

他——我——把这件事藏了起来。心灵密写术。普鲁斯特效应。藏在阿尔肯找不到的地方。相关的记忆只会被特定的气味解锁,而在永远不吃不喝的监狱,你是绝不会遇到这种气味的。

我告诉米耶里:“我真是天才。”

她没笑,但眼睛眯缝起来,“原来是火星。”她说,“忘川。”

我心头发冷。很显然,无论在这具身体里还是我自己的大脑里,我都没有多少隐私可言。又一座全景监狱,供人观赏。不过嘛,作为监狱,这儿可比上一站强多了:美女、秘密、美食,还有漫天的飞船载我们去冒险。

我笑了。

“遗忘之地。”我举起酒杯,“为咱们那个新起点干杯。”

她默默与我共饮。在我们周围,培蝴宁的船帆在太空中留下明亮的切口,带我们沿高速通道前进。

  1. 北欧神话中的巨树,其枝干构成了整个世界。​​​​​

  2. 指最初的监狱。此后的监狱都是它的拷贝。​​​​​

  3. Game of Life,指英国数学家约翰·霍顿·康威(1937-)于1970年发明的细胞自动机。​​​​​

  4. 耶稣的使徒,名字意为勇敢的心。​​​​​

  5. 《追忆似水流年》的作者,其作品关注往事和时间的流逝。​​​​​

  6. 指完全暴露在监视之下,没有任何隐私的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