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偿还(二合一)

田允恩等人被押送至营中空地前。

此时日头已高,略有些闷热,肃王正坐在主席座上,身后支起了遮阴棚,他躬身正在与跪地的投降士兵说着什么。

“哦?”肃王抬眼看他问,“可是他?”

那几个投降的,都原是开平肃王府的亲卫军,这会儿都回头瞧他,咬牙切齿道:“就是这个田允恩!”

肃王笑了笑,可笑意未达眼底:“诸君所言本王已知晓,定会秉公处理。”

士兵们躬身行礼,被带了下去。

田允恩被下面的亲卫从投降将领中拎出来,押到人前,头按在地上,他挣扎了两下,抬头去瞧肃王。

“田允恩,下面官兵检举开平屠城时,你奸淫妇孺,凌虐无辜,带头行凶以此为乐……你可有什么话要说?”肃王开口问他。

田允恩心里早有些预料,开口喊冤:“王爷!属下冤枉!”

“冤枉?”

“属下乃是韩传军下左参将,所有一切不过是听命行事啊王爷!军人韩传军此人冷血残暴,设计陷害老王爷后,便命我等屠城逼世子不得不巷战反击。属下等也没有办法。”他辩解道,声音里还带了些哽咽,十足的委屈,“属下无能,虽然尽力约束手下,还是有人抵不住人性贪欲的诱惑,犯下这骇人听闻的弥天大罪。”

“有人?什么人?”

田允恩回头,盯着人群中的段宝斋道:“是他!是段宝斋!他父亲投靠了宁王,他怕您报复,便起了斩尽杀绝的念头,举刀杀人。刀尖染了血,便停不下来。一个两个,十个百个,最终杀光了全城。”

“……所以,又为了掩盖罪责,心虚的一把火烧了开平卫,是吗?”

“是的!是这样!”田允恩以头抢地,凄厉道,“请王爷明察!属下冤枉!”

他一下一下磕在石子地上,着实用力,额头磕破了,鲜血流出来,将那些石子都染成了红色。

肃王便看着他这般卖力,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

“田允恩,你为了活命……真的是什么谎话都能信口拈来。”肃王道,“可是你忘了……韩传军纵容你等屠开平城时,段宝斋还在京城。”

田允恩愣了愣,抬头去看眼神依旧冰冷的肃王,慌了起来,他道:“许我记错了,许不是段宝斋,兴许是杨巨!”

杨巨浑身一颤,在众多降将中滚出来,争辩道:“不是我!不是我!田允恩你血口喷人!”

“不止你,还有其他人!”

田允恩慌乱中还要再拉人下水。

一时间战俘中降将们纷纷争执起来,有人说这个千户杀了一百人,那个千户说这个百户奸淫了人家妻妾,又有人检举他们掠夺了多少金银……丑态百出,恶事败露。

曾经的同僚,为了活命,早就撕开了假面,互相揭发。

肃王坐在那里,安静听着。

他们只言片语间,已将这座废城上的创痛描绘的淋漓尽致……不,也许并不足够。真想只会比这些言语间的残忍更残忍万倍。

那日的开平,定如人间地狱。

“灭掉肃王的计谋不是一日决定。为了这个大计划,赵戟早就有了部署。你与肃王世子赵浈年龄相仿,又同在北边守土,很快便有了些交往……这些事,世子来信中,都告诉我了。”赵渊看着田允恩道,“你知道世子在信中如何形容你吗?”

随着他缓缓叙述,众人慢慢安静了下来。

田允恩有些茫然的摇头。

赵渊一笑,抬眼看着焦黑的城墙,缓缓开口:“弟,兄遇见一守土勇士,志气相投,十分欣喜。”

田允恩浑身一僵,忍不住颤抖起来。

“谒陵前,除了圣旨。你还去信给本王兄长,说重阳节日大军抵达开平慰军……”赵渊又道。

*

九月初九,重阳节。

韩传军带着圣旨,代领慰军的队伍入了开平。

肃王世子赵浈与田允恩交好,又有圣旨加持,谁人能起疑心?

肃亲王赵鸿在王府外被擒住斩首时,喊了声“浈儿——”话音未落,已让人砍掉了脑袋。

接着他们冲入王府,见人就杀,亲王府邸中近千人全都死于非命。

田允恩先前来过开平数次,对亲王府更是熟悉,引着队伍在王府中大肆搜刮奇珍异宝。

又因为他对王府的熟悉,在府内的赵浈几乎没有喘息的时机,便被护着送出了王府,藏匿在了开平内。

肃王府三万亲卫在开平称重中与韩家军周旋,妄图冲开封锁,送赵浈出城。

两军僵持不下。

大概是鲜血染红了眼,贪欲蒙蔽了人心,更有斩杀赵浈的旨意。

韩传军纵容下,便开始了连续七日的屠城。

赵浈不忍百姓受苦,带着亲卫与韩家军决一死战。可满目疮痍之城如何抵挡得了早做充足了准备的铠甲铁骑。

终于肃亲王军败了,韩家军赢了。

所有人还活着的都斩首示众。

然后一把火烧了开平卫……

*

“天寿山下,你们赶上了谒陵之乱,将本王父兄头颅扔在血泊之中。”赵渊说到这里,又问田允恩,“至此本王所言,可有半分错漏之处?”

他说完这句话,田允恩抖如筛糠,声音里终于有了恐惧:“王爷明察!殿下明察!我是冤枉的!不是我!”

在他尖锐凄厉的哀求声中,肃王依旧平静道:“你背叛情义,杀害皇室宗亲满门,又蹂躏百姓,按理说凌迟车裂亦不为过。只是……开平城里的悲惨之事太多了……足够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田允恩哭喊道。

“枭首示众吧。”赵渊道。

“不不!”田允恩瘫软在地,不停叩头,这一次,他的叩首情真意切了许多,只是没有人在意。

有亲卫出列,拽着他两只胳膊,将他拖到空旷之处。

那里已经垒砌了高台。

众目睽睽之下,田允恩被拽了上去,茫然的说什么,过了半晌他高喊哀求道:“王爷、王爷正是用人之际!王爷!我还有有用!”

阚玉凤冷冰冰喊了一声:“斩!”

行刑的士兵抽出长刀,一刀下去,田允恩吓得瘫软,以至于脖子才被斩断了一半,鲜血如注,他却还有一口气,耷拉着半个脑袋在地上惨叫,鲜血飞溅在高台上,染红了整个高台。

此等惨状让行刑的士兵也怔住了。

阚玉凤怒斥:“愣着作甚!补刀!”

他厉喝下,行刑兵才回过身来,上前又劈砍一刀,这才展下了他的头,那脑袋咕噜噜从高台上滚落,落入了被俘虏的降将之中。

众人惊散。

一时死寂。

萧绛上前抱拳道:“此次俘虏将领共计三十三人,如今田允恩已死,其余人多数在开平屠城之中亦双手鲜血,此等践踏军律、禽兽不如的勾当,末将以为应从重处罚,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