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近日蓬莱上空不断有遁光划过， 或是飞行法器、灵兽灵禽，纷纷往岛中而去。
眼下这些，皆是因蓬莱岛岛主扬言开放洞天福地前来观赏的修士。
席常月一行三人便混迹其中， 只是当飞舟愈发靠近蓬莱，他的神色便愈发显得凝重。
相较席常月的紧张，青江倒是表现得和平常一样大喇喇， 隔三差五就往他房间溜——来找吃的。
今日青江照例准备前往席常月的房间， 只不过刚走到拐角，眼角余光便瞥见了什么，他立时站在原地僵住不动了。
越则关淡淡朝他睨了过来。
青江一个哆嗦，默默垂下脑袋。
“又来找吃的？”越则关轻轻启唇， 桃花眼眼尾微勾，神色透着些漫不经心。
可饶是如此，也令青江心中惶惶，他咂巴了两下嘴， 没敢撒谎，遂点了点头。
越则关眼神从青江身上扫过，少顷，待看得青江头皮都有些发麻时才道：“今日你先回去， 莫来扰他。”
青江忙不迭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说罢， 青江转身一溜烟往回跑去， 心中一边嘀咕：主人是不让他烦小主人吗。
越则关看着青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唇角轻挑，打开门进去，果不其然看到席常月正一脸严肃地翻看着玉简。
其中包含了蓬莱岛以及各类阵法的典籍。
席常月聚精会神地看着有关于五绝阵的介绍， 虽然没有破解之法， 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便想着了解一二，连越则关走到身前都没注意。
直至淡淡阴影覆盖在玉简之上，席常月心念一动倏然抬首看去，看到越则关后下意识笑起来，“师尊来了。”
这两日越则关时常过来，而席常月每每都在研究典籍上的内容，连敲门声都听不见，他捻动着手上的玉简，眸光流露出几分赧然。
越则关勾唇，扫视桌上的一应典籍，“还在看？”
席常月：“……嗯，想了解一下。”
越则关抬眉。
席常月见状顿了顿，前几日师尊都没有问，甚至在第一日他于朝夕殿中找出这些东西被师尊撞见时还藏了藏，最后被发现可好在师尊并未多问。
然现下看来……
席常月沉默了。
越则关见他如此，正欲跳过这个话题，他并不想强制性让小徒弟开口，且对方的想法他亦大致能猜出一二。
“弟子……”席常月却在越则关说话前出声了，“想为师尊做点什么。”
一如几年前在万金拍卖行时越则关在雅间门口等待时听到的回答一般，一切恍如昨日。
越则关微怔。
他心里知道是这个答案，但当亲耳听到小徒弟说出时，越则关还是忍不住心下震颤。
果然……是为他。
·
从一开始越则关就知道。
他的这个小徒弟定然受了许多委屈，那样软和的性子，难得坚定一回，不知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而这些的背后可想而知又要承受多大的苦。
然纵使是这样，在越则关朝他伸出手，释放出一些于他而言微不足道地关怀时，他却仍是能够毫不犹豫地扑入他的怀抱。
所以，这也是越则关会感到心疼的点。
是了，他心疼了，在每次看到小徒弟毫无保留地依赖他时；在小徒弟总是不经意间说出想要为他做些什么时。
越则关心底止不住泛起柔意。
及至此时，他也才明白，原来他也是有这样的情绪的。
但是这样的情绪，似乎仅受那个名为‘席常月’的小徒弟的牵动。
越则关不禁低低笑了一声。
闻见他笑，席常月方才的赧然一扫而空，眼眸弯了弯，而后听到一声：“过来。”
越则关朝他招了招手。
席常月看他，旋即放下手中的玉简，站起身朝越则关走了过去。
下一瞬，席常月就被拉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清冽又温暖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越则关抚了抚他的发顶，“乖了。”
席常月耳尖微动。
他没有说话，异常温顺地窝在师尊怀里。
须臾，他感觉到脸颊被人轻轻捏着，席常月抬起下巴，越则关看着他，眼神温柔，“为师的小梓沐长大了。”
他早就长大了。
席常月：“是。”
越则关低眸扫过席常月的眉眼，眸色几经变换，最后还是伸出手扣着他的后脑，将人摁入了自己怀中，淡淡灰色的眼眸顷刻浓如夜色，毫无掩饰地展现出来。
“真乖。”越则关轻缓道了一句。
说话时胸膛起伏、震动，贴在其上的席常月感受着这一切，还有……那被他有意识去捕捉到的占有欲，席常月耳根发热。
明明长大了……
但他仍是……离不开师尊啊……
探知到小徒弟一如既往地眷恋和依赖，越则关身上散发出的侵略性愈发强势，几近溢出。
这么乖的小徒弟，他又怎舍得放手。
所以……越则关心底轻嗤，这一次，凝魄珠他拿定了。
什么天道安排，修为不可寸进。
若是阻他伴在小徒弟身边，越则关不介意逆天而行一次。
***
原本的时间线中，越则关坦然接受了天道示下的安排，终结了自己漫长且无趣的一生。
然而这一次，席常月的出现，使得越则关灰暗的生命中产生了一抹亮色。
他想要抓住他、拥抱他……
占有他。
既定的命运线在蝴蝶扇动的翅膀下慢慢偏移了轨迹，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点倏然相遇，继而交织，缠绕不断。
最终化为了一个结。
谁也不能将之分开。
从席常月重生的那一刻起，事情便已然发生了改变。
陆璟之、霍燃、裴青的记忆回归，以及……越则关的陨落。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席常月还沉浸在这一刻难得的温情之中。
他发现，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也愈发离不开师尊了。
席常月攥了攥越则关的衣摆，唤他：“师尊。”
越则关：“嗯。”
席常月屏住呼吸，放开手，主动抱住了越则关的腰，“一定要活下去。”陪着我。
对于他的想法，越则关又怎会不知，“会的。”
再度得到肯定的回复，席常月终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如此便好……
终于在话落后觉察出他的放松，越则关压了压心下的深沉情绪，似是想到什么，他忽地哑声道：“倘若有朝一日……”
席常月重新抬头去看他。
越则关对上他的目光，望入那双澄净的眼眸中，继续说下去：“倘若日后你发现为师有什么事情隐瞒了你，小梓沐会否生为师的气？”
说话间，席常月眉头紧紧拧起，缓缓蒙上了一层阴霾，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后怕。
师尊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