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感染恶病的囚鸟(7)

小家伙的话, 让人听了很难不感动。

简晚清就是其中之一。

但在这种可能会影响人一生的事情上,她并不会因为于念念单纯的一两句话,就冲昏头脑。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曾遭遇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她到现在都还一直认为,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矛盾的生物。

他们的心智没有发育完全,做事往往全凭喜好。

喜欢一个人, 便会用最单纯的、却又让人足够动容的方式,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反之,若是厌恶一个人, 又会用最锋利尖锐的语言,毫不心软地刺伤那个人。

大人则不一样, 他们往往都是在真正的自己外面披了层皮的,就算是讨厌, 也可能会在面上表现出虚假的喜欢,从而掩盖内心真正的让人心寒的恶意。

——自然,这样的看法并不能代表所有人。

但她不敢赌。

于念念是该生活在阳光底下的花儿, 在她还是株需要人细心呵护的幼苗时, 不应该被任何外力所摧毁。

“小念, 简阿姨也很想以你另一个妈妈的身份, 陪你去参加运动会, 但是这次运动会,简阿姨还是不去好了。”

“为什么啊?”

简晚清无法跟她说明真正的理由。

曾经那些利刃般的言语, 就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 被那些面目可憎的人握着, 他们看着她狰狞地笑,口中每吐出一个字,就会在她心上狠狠刺下一刀。

那是她昏暗的童年里, 同样被诅咒的一段时光。

像是被蛇咬了却开始连井绳也害怕的可怜人,她虽然已经从那段记忆中逃了出来,但多年后,却又不受控制地会感到害怕。

只不过,不再是为自己,而是在为自己在乎的人。

——被雨淋过的人,早早地拿出了伞,她不知道究竟最后会不会下雨,但她还是固执地决定,要让那个不该淋雨的姑娘,收下这把伞。

“小念,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有两个妈妈的。”她本来想这么委婉地告诉她,目光触及小姑娘受伤的眼神,又一下子止了未出口的话。

发愣之时,一只手突然伸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

简晚清扭头,对视上了白芡的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头藏着片深海,沉得叫人望不透,里头究竟含了些什么。

“她是阳光下长大的,就算不甚被阴影笼罩,那也只是黯淡了一瞬,很快,一切就要被吹散的。”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已经变成了太阳。”

“而那些曾一直被阴影所笼罩过的人,她们也许成不了太阳,但是,谁又能肯定,成为太阳的人,不会偏爱她?”

……

学校的运动会,安排在周五下午。

学生们从不被允许带手机,今天情况特殊,学校便稍稍放宽了规定。

——六年级的学生允许带手机,但要先将它暂放到自己班主任那里,等早上的课结束,才可以去找班主任要回手机来联系家长。

白芡出门时收到了于念念的消息,小家伙告诉她,自己会提前在校门口等着她们。

结果现在两人成功抵达了,却连小姑娘的影子都没见到。

白芡掏出手机就要给人打电话,还没解开锁屏,身边人就已经眼尖地看见了来人:“我看见小念了,在那边。”

女人偏头,顺着她注视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正被人背着、缓缓朝她们靠近的于念念。

小姑娘一直很瘦,她平日里吃得也不算少,偏偏就是不长肉,要不是皮肤状态什么的都很不错,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被家里人虐待了。

两人赶忙迎上去,直到站在于念念面前了,歪着脑袋和人聊天的小家伙才算看见她们。

她咧嘴,冲着两人笑:“干妈,简阿姨,你们来啦。”

白芡在她说话时就已经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单单这样来看,没发现她哪里有磕碰。

提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女人关心道:“哪里受伤了?”

于念念拍了拍朋友的肩,对方就默契地把她放下了。

她伸手将右边的裤腿往上一拉,两个大人顺着她的动作一看,瞬间就瞧见了她被纱布包裹着的右腿。

于念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刚才下楼太急了,没看见台阶上有一滩水,结果不小心滑了一下,就磕到了。”

见两人目光中的担忧越来越浓,她连忙道:“没事的,我刚才去看过校医了,不严重的,就是简单的擦伤,涂一涂药,缠几天纱布就好了。”

“从第几层摔下去的?”

“就最后一层,不高的,我一点也不觉得疼,真的,你们别担心,我真的没事的。”

在一旁没说话的简晚清插了句嘴:“真没事的话,怎么过来还要朋友背你,是不是痛得走不了路了?”

她一向是和于念念处于统一战线的,有时候白芡不让做什么,便会和小姑娘结成一派,共同对抗“恶势力”,这一回,却难得和白芡站到了一起。

发现这回连简晚清都不肯信,于念念有点急了,用手推推身边安静的伙伴:“你帮我解释一下啊,刚才你不是和我一起下楼的吗?”

小伙伴瞥她一眼,有些木木地顺着她的话道:“于念念说,她没摔到,阿姨你们不用担心。”

“……”于念念险些要被这愚钝的家伙气出血。

“你真的没事?”

“真的!干妈你们真的相信我!”

白芡暂时相信了她:“那就先去参加运动会,结束了再带你去医院正式检查一遍。”

于念念自动将后半句省略了,闻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干妈你要带我回去呢。”

白芡失笑:“这不是你最后一次运动会吗?”

小姑娘点点头,然后皱了皱眉:“我们班长的爸妈本来刚才也都来了,结果因为看见她在教室里和男同学单独聊天,就硬是把她带回家了。”

简晚清惊讶:“这么夸张,她那家长是不是太严厉了啊?”

“对啊,我们都这么觉得,班长当场就哭了,班主任也过来劝了好久,最后还是被她爸给硬是带回去了。”

“啧啧啧,都这个时代了,还会有这种家长的?”简晚清吐槽完,又记起自己也曾被人这样教育过,脸色微变,不再说话。

白芡没有跟着讨论这件事,她下车时顺手拿了三瓶水,刚才因为“于念念受伤事件”而分了神,现在记起来自己手上还拿了水,一人一瓶顺手分给了俩小孩。

还剩下最后一瓶,下意识开了盖子,递给身边的简晚清:“喝水。”

女人下意识接过,小口抿了一点,又将水瓶拿着,喂了她一口。

两人动作自然,像是早已如此做过了数回。

然而实际上,这还是白芡第一次和简晚清共饮同一瓶饮料,后知后觉两人之间的默契,她愣了愣,还没多想,就被简晚清的声音打断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