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奔赴晚霞(二更合一)

我便老老实实回去休息了,荆年洗髓后状态还算稳定,又恢复了每天晨练的习惯,我问他:“有必要这么勤快一日一练吗?”

“一日如隔三秋。”他平静地摆好早膳,但并不催我起床。

“师兄若是愿意,一日三餐也行。”

“师兄不愿意,师兄不行。”

“那小酒愿意吗?”他故意叫着跨越辈分的昵称,抽出了满是干涸痕迹的枕巾,换成新的。

我脸比煮熟的虾还红,干脆躲进被子里不出来了,有道是十年难得一日,修仙者寿命漫长,清心寡欲才是常态。

【荆年,特定场合会变得非常黏人。】

习惯性地在日志中打下这行字后,突然又觉得已经没必要这样做了,荆年对我而言,已经不是单纯的一个样本了。

但我并不打算将类似告白的结论告诉荆年,因为这个坏东西经过多次试验后已经摸清了路数,总是能在我处于疼痛与快感两段阈值的临界点时,逼我说出过分几百倍的话。

当晚,折腾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的我,又被几声惊雷吵醒,睁眼一看,窗户早就被风吹开了,溅进来豆大的雨珠,我顺手推了推旁边的荆年,却落了个空。

这么晚,会是去哪了呢?

我揉揉眼睛,撑了油纸伞处去找他。

续命的事情被暴露后,皇宫的夜里平静了许多,再也没有偃师们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连永寿宫的灯也不再亮起,据说长老们在知道皇帝的瘟疫是因那个饮人精气血液的玉杵而起后,也算是对症下药,设下结界封印了玉杵,皇帝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弟子们目前现在的首要任务,变成了为海啸善后,到处都能看到盛着碧绿色艾草汁的药罐。

毕竟是善后工作,大家入宫以来提着的心放松下来,借着这场大雨睡个安稳觉。

踱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看到荆年的影子,倒是发现了唯一一扇亮着的窗户。

是秦属玉的房间。

正犹豫着要不要叨扰,他已经发现了我,温声道:“进来吧戚师弟,外面凉。”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去,确实有些累了,桌上的热茶极具诱惑力。

刚坐定,我又注意到了墙上本该挂着佩剑的地方是空的,没话找话地尬聊:“秦四暮的剑术练得怎么样了,我只知道他炼丹有些天赋,你教他会不会很辛苦?”

秦属玉给我斟满了茶杯。“那荆年当初教你心法的时候辛苦吗?”

“属玉师兄你学坏了,也会笑话我了。”

他笑了笑,“练得不错,不止剑术,雕工也比我当年要好。”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藏在里屋的那个,至今未暴露真容的人偶。“属玉师兄你来舂都也有一段时日了,那人偶怎么没带来?不是每天都要雕的吗?”

“已经雕完了。”说着,他伸手在袖中摸索了片刻,交给我一把钥匙,“荆师弟,再帮我最后一次忙吧,如果这次舂都之行,我没能成功回来,你就将这里屋的钥匙,转交给薛师叔吧,我想让他看看这个心血之作。”

我听到他说“最后一次忙”时就炸了,“属玉师兄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又是送剑又是送钥匙,跟交代后事一样!太不吉利了!”

“戚师弟,实不相瞒,我们偃师一族在大限将至时,能有预感的,我并非是未雨绸缪。”

“我不理解,为什么啊?哪怕你被割过命,也没这么快吧?”虽说我经常也会有预感之类的征兆,但见秦属玉一脸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死期,我还是不能接受。

他明明那么努力逃出了舂都获得自由,开始全新的人生,凭什么现在又要回来赴死呢?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3号说过的那句“所失之物,必将复返”,我情绪一时激动起来,问道,“是不是秦四暮想要你身上的一半寿命?他太自私了,不行我得跟他谈谈。”

说着不顾秦属玉的劝阻,夺门而出。

然而当我真的把睡得正熟的秦四暮摇醒,他听了我的话之后,抓起枕头边的夜啼,就要下床去还给秦属玉。

“属玉师兄不可以死,他好不容易接纳我这个师弟,这剑我不要了。”

见他反应这么激烈,我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好说歹说,终于让秦四暮冷静了下来。

但门外的长廊上,除了雨声又有了新的动静,梨花木的地板噼啪作响,仿佛在被燃烧,可雨势分明不小,长廊上都积了没至小腿的水,就像临时搭建的水榭。

竟然真的有火焰在水下燃烧,妖冶如红莲。

倒影中,有一个身影缓缓出现,他长身玉立,若不是解开绷带的脸上满是烧疤,定会被当成一位翩翩公子。

是柏少寒,还有他的影卫们。

但如果不看倒影,就只是下了一场大雨而已。

而会面的对象——荆年,正从长廊尽头的阴影里出来。

他没有撑伞,雨滴纷飞着从他眼前散落,琉璃纤尘不染。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由想到,就算再重来无数次,我的目光也会被他夺去。

当然,想关上窗户已经来不及了,秦四暮早就发现了。

但柏少寒本就没打算隐蔽,他目光意味深长地扫了这边一眼,谈话里也没有细说此次交付给荆年的任务,而是刻意又将他的身世提了一遍。

荆年冷冷与他对视,才被洗髓丹洗去的魔气又从七窍里流出,是柏少寒在他五岁那年就种进神识里的魔蛊。

真讽刺,颜色最纯净的眼睛里,埋着最肮脏的东西。

我想他此刻大抵还是在怀疑,那日渔夫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眼前这个恶鬼一般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真的是父亲么?

而作为看客的秦四暮,表情先是疑惑,然后听着魔婴、复仇、五蕴宗、宣凝等字眼,逐渐恍然。

“也就是说,荆年是渡业宫的人,是五蕴宗的叛徒。”他转头,打量着我的神情。“难道说荆戚师兄你早就知道了?”

“是……”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瞒到现在?”秦四暮满脸无法理解,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秦属玉,毕竟他是宗门里自己最在意的人。

“不用了,属玉师兄也知道。”

秦四暮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垂着头沉默片刻,才道:“柏少寒的作风谁都知道,他既然恨了五蕴宗这么多年,不血洗宗门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帮荆年隐瞒,就是当他的帮凶。我进宗门时间并不长,但是对属玉师兄来说,五蕴宗是他的第二个家,我不想看着他再次流离失所。”

“荆年已经知道宣长老的事可能另有隐情了,不会再盲目听从柏少寒的指挥去复仇的。”

秦四暮抬眼望着我,“你这么肯定?”

“那、那当然,我是他的道侣,自然最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