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咖啡(下)

宋玲雅自那以后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沈承安掐住宋成荫喉咙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崩溃了。

宋铃雅哆哆嗦嗦地去摸桌上的钢刀,她没有用它来保护自己差点要被掐死的哥哥,反而将钢叉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宋铃雅哭着说:“您是想杀了我吗?不要碰我哥哥,只要我死在这里就可以了吧,沈先生,我这就死给你看……”

沈承安冷冷地看着她,宋铃雅毫不犹豫地扎向自己的心脏——那刀毕竟只是切割甜品的钝刀,她刺得再猛,也只是割破了一层外衣。

宋铃雅却固执地认为沈承安的目标是她,发疯地捅向自己。

沈承安松开了钳制着宋成荫的手,面上无比厌恶地道:“算了,听不懂人话的疯子。”

宋成荫半天都无法从桌上爬起,他剧烈地喘息着,趴在桌上干咳。

沈承安嫌他喘得烦,一掌切住宋成荫的后颈,将他直接打晕,丢到地上去。

沈承安便放下衣袖,将衣袖的褶皱捋平,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回到宋铃雅对面去。

看着发疯的宋铃雅,沈承安有点气馁。

宋铃雅的情绪很不稳定,她触电似的丢了钢刀,抱着头,揉乱了一头长发,反复喋喋不休地道:“我不能说,求求你,我真的不能说,你不要逼我了,用我一条命去换我全家的命,可以吗?我宁愿去死。”

“沈先生,您是想杀了我吗?你不需要这样来逼我,我可以自己去死的。”

沈承安:……

“您是想要替盛老师讨回公道吗?”宋铃雅有点呼吸过度,她急促地喘着,捂着脸瘫倒到座位上,“我对不起老师,可我没办法,我只能说是他做的——我求他不要报警,他不听我的话,都是他,他如果不报警——都是他逼我的……”

且不说盛霜序身为教师的责任心,就算他不报警,仓库里没有监控,当盛霜序抱着自己衣衫不整的学生往出走、出现在正常运作的监控中时,舆论的风暴就不会停息。

师生的关系最能引起大众的关注与猜忌,就算他不想报警,也会有人在各种扩大夸张的传闻中攻击他的师德、替他报警。

沈承安说:“因为怕被报复,连你哥哥的命都不要了吗?”

沈承安的气馁并未体现在脸上,他在宋铃雅面前仍能维持成年人的沉着稳重。

“算了,我们谈些别的条件也不是不可以,我毕竟也不是为了他的清白才来见你的,”沈承安说,“我可以给你钱,但是,你要给盛霜序写谅解书。”

宋铃雅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从极度的慌张与悲伤中冷静下来,反抗沈承安的勇气也只在情绪激动时持续了一会儿,现在仿佛就已被耗尽了,她怯怯地看了眼昏迷的宋成荫,说:“……我、我会写的。”

“我还有一个要求。”沈承安竖起修长的食指,“赔偿金额,由我来定——不过你放心,他赔给你的钱会落在你手里,我给你的钱也一分不会少。”

沈承安会给一个盛霜序恰好接受不了的金额,他要在盛霜序承担不起、快被金钱压垮的时候,如救星般登场,从而来掌控他的一切。

尽管事态略有偏差——玛利亚给沈承安物质上的供给相当充裕,以至于他都习惯了用钱来解决问题,他最初的计划也只是叫盛霜序欠欠债而已。

不过,毕竟他从头至尾的目的就都只有盛霜序一个,也算是达成了叫他满意的结局。

沈承安解决了自己想要的,便不再关注宋铃雅和宋成荫,起身就走。

他的手指刚贴住门侧的把手时,宋铃雅忽地小声说:“……老师他是个好人。”

她没资格和他说这种话。沈承安一顿,说:“……‘好人’就该被你诬陷吗?”

宋铃雅哑着嗓子喃喃说:“或许就因为他是个好人。”

砰地一声,沈承安甩门而去,回应宋铃雅的就只剩下悬在门框上的风铃碰撞门板时,那细碎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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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所见,盛老师,我儿子给宋铃雅给了不少钱,”玛利亚满意地看着盛霜序面上血色全无,发抖的唇色也变得苍白,“只要钱到位了,什么都易如反掌,譬如想要一个穷困潦倒的小女孩指认你。”

盛霜序死死盯着白纸黑字上的数额,他猛地搓了搓冰凉麻木的脸颊,心中悲极。

当年宋玲雅被猥亵的真凶大概踩准了监控的死角,导致后续出现在监控里,与宋玲雅独处、并将她从仓库中抱出来的只有盛霜序——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宋玲雅身上的痕迹大多是殴打所致,她便一口咬定是盛霜序所为,且对她有猥亵的意图。

舆论永远先行于最终的判定,迫于群众的愤怒与压力,盛霜序被暂时羁押,当他释放后才是真正的噩梦,他的信息被人肉,咒骂与羞辱从骚扰电话与短信里纷至沓来:舆论已将他定罪,群众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并且有意去认证他们所倾向的立场信息,盛霜序已无路可退,他的灵魂未承认罪责,盛霜序这个名字却已被定罪。

他不敢轻易去回忆那段煎熬的日子,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而真相到来的这一刻,一切又是如此地令人虚软无力。

沈承安会为了报复无所不用其极,盛霜序想,他早就不会对沈承安抱有任何天真的幻想了——即便这就是真相,盛霜序也不会觉得稀奇。

因为沈承安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偏执、恶毒,不择手段的疯子。

盛霜序出奇的冷静,他或许在被逼着在女儿面前受辱的时候,就应该料到沈承安还会做出更卑鄙无耻的事情。

盛霜序脸色不好,说出的话却很平静:“女士,您愿意告诉我关于您儿子所做过的腌臜事,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玛利亚有点诧异,她以为眼前懦弱的男人会崩溃大哭——不过,作为一个将仇人打得头破血流,还能镇静地坐在地上抽烟的男人,盛霜序可远比外表看来要坚强得多。

玛利亚说:“您很聪明,这些东西只是我们接下来要谈的条件的附加值罢了,知道了这些事情,您也应该没有心情继续留在我儿子身边了吧。”

盛霜序的人生、前途、家庭,他的一切一切,在玛利亚嘴里不过是轻飘飘的附加值。

盛霜序知道自己的份量,他没有说话,但他们彼此已心知肚明。

玛利亚说:“我必须知道亚历克斯的所有动向,老师,你应该理解一个母亲为了叛逆的儿子耗费的心血。正因如此,我也顺带了解你们的事情,包括你和亚历克斯之间的合同,盛老师,圣诞节的雪夜如何?”

盛霜序只觉得蛇攀附而上他的颈椎,引得他一个哆嗦——眼前的女人很可怕,远比沈承安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