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大结局:天下有不散的宴席

处斩

皇帝这样的地位, 听到民间有这么多人为顾玄玉呐喊,其实心里除了对民情上的考虑,很难有跟其他人共情的地方, 连父母兄弟在他眼里首先都是竞争对手,而不是骨肉血亲。

皇帝看着陈公复留下来的东西,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件事不得不处理了。

太子是国本,百姓更是国本, 等听到内臣说顾玄玉一个人还了江南豪富十万两雪花银时, 皇帝有点淡淡的伤感道:“真的是可惜了。”

要他说再多的话,那就不能了,皇帝有更挂心的事要做。

汪若海很快就请来长平和太子。

太子素来仁善,知道太傅坐下这样的孽, 便寝食难安,近日格外少言, 整个人瞧着都有些萎靡。

皇帝看着儿子瘦了一圈的脸, 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千术作孽与你何干,不要做这等样子。”

这个儿子他付出了最多的心血,但是他似乎天生就不是做皇帝的料子,反而长平更像个皇家人,太子不敢杀的人她敢,太子不该有的情,她也没有。

皇帝对这一双儿女和自己的发妻是有真情的,只是要处理千家, 如今就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

“辉儿,你从小就是父皇和母后的心头肉, 我和你娘总是疼你更胜长平。”皇帝声音有些紧了。

太子脑子轰隆一声, 两人都跪了下来, 太子膝行到父皇身边,抖着唇道:“是孩儿不孝,辜负了父皇母后的期望,愧对先生们的教导。”

皇帝看着神色冷淡,上身笔挺跪在那头的长平,摸了摸太子的头,叹息一声:“你一生都是爹娘的骄傲,我和你娘不盼着你成才,只想你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

太子心里一片清明,流着泪跪在地上磕头,磕得一片红肿。

皇帝叹道:“我和兄弟们也曾亲密无间,等过了七岁,大家就不好了,等到了十七岁,已经是你死我活。我年轻的时候总以为,如果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就一定能全家和睦。所以你们的弟弟妹妹,都比你们要小得多。”

所以皇帝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其他子女,看着两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孩子,他有些恍然,原来自己已经登基快三十年,已经是一个老皇帝了。

他随手取下天子冠放在桌上,清脆的声音顿时在房里响起。

跪在下头的两个人,忽然发现手握天下的父皇也根本没有什么不怒自威的气势——已经快五十岁的人,头发都白了许多,看着跟普通的老头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三十年恍然如梦,长平,你知道古往今来的皇帝,能在位多少年吗?”皇帝看着两个孩子都盯着自己的头发,笑:“最短的只有几天,最长的也不过六十年,可是我已经做了快三十年皇帝了。”

大多数的皇帝到了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投胎了。

他也不是例外。

长平的脸上浮现出动容的神色,一个头磕下去,道:“父皇春秋鼎盛,一定可以千千万万年。”

皇帝将天子冠戴在女儿半点珠翠也无的乌发上,看着这个女儿,道:“日月会变,星辰会变,沧海也会化作桑田,天下哪里有什么千千万万年,这样的把戏,我们自己听进去就成了傻子。”

长平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父皇说这样的话。

皇帝这几年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早年征战四方,长平身上有多少伤,他的身上只会更多。

当父母示弱的时候,孩子就成了比父母更强大的人,长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素来冷情的脸上终于忍不住滚下泪来。

在皇家,只有死亡是温柔的——这是一个人再也没有威胁的时候。

他就会再一次成为纯粹的爹娘、兄弟、姐妹。

长平和太子跪在一起,心里都很难受,皇帝又摸摸儿子的头,道:“你要永远记住自己是弟弟,要听大姐的话。”

这话虽然是对太子说的,但皇帝的眼睛却盯着长平。

长平生来就想要登上这张宝座,为此她付出了二十年光阴,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只有她的长|枪和兵。

但是这一刻,长平看着已生华发的父皇和在帘子里哭泣的母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天子冠主动取下来,放回了皇帝手中,俯身再拜道:“长平愿意永镇边疆,只求父皇母后平安快活,不再为不孝女操心,谁敢来犯东宫,长平必然手刃此獠。”

太子泪眼朦胧,看着大姐泣不成声。

皇帝没有说话,汪若海上前为他理好鬓发,将公主和太子带了出去。

第二天,皇帝就按律判决了千术,在家修养的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重病不起。

等秋后处斩的消息被夏姐儿和赵聪带回江南时,张知鱼正在给千启明和孔益看病。

孔益的断掌被张知鱼和韩太医接了回去,只是大周从来没有断掌再接的事,如果这只手肿起来,就还得重新取下来。

孔益就笑:“天下那么多残缺的人,不都活得好好的,我没有右手还有左手,总能有我吃饭的地方。”

这只手是为顾教谕断的,张家和顾家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张知鱼就跟顾慈商量:“无类楼有就能有二,我们有钱,以后我们遍地开花,让孔益去教书守楼。”

顾慈点头:“孔益生性要强,要是知道我们是同情他,估计不会答应。”

张知鱼哼哼:“笨死了,我们以后就都找残疾人来守楼不就行了?”

两人这么一说就将此事记在心头,决定每次去一个县就开一栋楼,这样孔益就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无用之人了。

孔益还在韩家修养,但千启明都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他燃烧了寿元,换来一年健康的身体,其实千启明心里是高兴的。

只是想到牢里的爹,总是愁眉不展。

千家下人已经散了干净,只剩一个小游和千母的两个婆子。

千术是个孝子,他在家时每日都要亲自侍奉母亲汤药。一连快半个月都不曾来,老太太神智已经不怎么清明了,只是到底母子连心,心里总觉得不安。

千术行刑前一天,千母忽然问来看他的千启明:“你爹哪里去了?”

千启明笑道:“爹要回一趟神京,要年后才能回来。”

“术儿不是一声不吭就离开的人。”千母流着泪道:“我活得这般年岁,什么事没见过?不外乎一个死字,除死无大事,你何必瞒着我。”

千启明一下跪在塌前哭道:“爹是为了我犯的错,但我救不了爹。”

千母已经气若游丝,还嘱咐他:“他这一生过得太顺,你又过得太苦,等我也闭了眼,你就高高兴兴地努力活吧,知道了吗?”千母拽住孙子的手,喘着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千启明磕头道:“我晓得了祖母,我会好好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