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当官儿的滋味(第2/4页)

若她真看着婆母这样累死,岂不是叫人说她不孝?

不孝就是民间最大的罪名,连带着孩子都要叫人瞧不起,想到这儿,榛娘便将婆婆托给鱼姐儿,捏着钱出了门子抓药。

甄老娘已经渐渐缓过气,能听到话儿了,她摸摸鱼姐儿身上的料子笑:“就是这个感觉,方才定是你救的我了。”

张知鱼诧异道:“阿婆先前儿神志不清也能记得住我?”

甄老娘笑:“我年轻时也是姑苏小有名气的绣娘,什么料子我一摸就知道是谁的,活命的本事就是死了也忘不了呐。”

张知鱼想起阿婆的眼睛,又取了针问她:“你心里不好受,我有一套针法能帮你排出淤血,就是有些疼,阿婆可能忍得?”

甄老娘自豪一笑:“谁家的孩子没摔过?老娘也是给娘打着长大的,疼跟活命比起来算什么?”

张知鱼见状,便取了针扎她的五脏穴位处,所有的针都入得很深,甄老娘头上汗不停地流,却怕吓着孩子,手心都要捏烂了也不曾开口喊一声疼。

不一会儿,甄老娘就觉得自己嘴里腥甜。

莫娘子在旁边看她七孔都流出淤血,胆战心惊地喊:“鱼姐儿——”

张知鱼心里早有预料,取了帕子给她擦干净,又让甄老娘漱口。

甄老娘也是见过世面的妇人,看着一盆的血水,虽然有些怕,却也觉得心里的大石好似被搬开了一大半儿,呼吸声都大了,身子也轻了不少,不由看她:“日日来扎的可是这个针?”

“不是,这针凶猛。”张知鱼笑:“虽然能扎,但是只能半年扎一次,若体内淤血不够,就要流精血了,心上的精血流了是要折寿的。”

甄老娘这才住了嘴不说,只她素来爱串门子,这会儿好了就有些坐不住,想出门逛逛。

张知鱼就道:“就在门口转转就行,你心里不舒服,以后脏污的地方要少去。”

幸而这时候没什么污染,只要是空旷的地方,基本上每一口都是新鲜空气。

甄老娘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已经很听大夫的话,连忙应了声儿,乖乖地在门口溜达。

榛娘提着药过来的时候,就见她差点儿进棺材的婆婆在跟人笑眯眯地凑话,心里震惊得半天无言,见着脚底下有影子,才慢慢信了,忍不住问鱼姐儿:“我婆婆这是好了?”

张知鱼摇头:“怎么可能,只能让她多活些日子而已,老病是治不了的。”

榛娘看着婆婆喝着苦药也开怀大笑的样子,心里直嘀咕——这瞧着比她卧床前都好些,一时脑洞大开,害怕地问:“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张知鱼悄悄说:“只要你不跟她说她要死了,说不得能揽镜自照好些年。”

榛娘有些不明白。

张知鱼道:“人的生命有限,但潜力无穷,你跟一个人说她得了重病,这个人可能没病最后也会病死,但如果跟她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只能活三年的病人说不得就能挺到三十年。”

榛娘也是个生意人,很快就明白过来:“懂了,这是要忽悠我婆婆活。”

张知鱼笑笑没说话。

榛娘随即便下定决心回去就把冲喜的白布卖了,再不许相公说一点儿衰话。

等又过了一刻钟,甄老娘还还不见萎靡,反而饿得慌时,张知鱼就叫她们家去,嘱咐道:“必须每天都过来找我复诊,不然都可能会晕厥,再这么三次,就是药圣在世也难救。”

榛娘唬得立即赌咒发誓,甄老娘只觉得心脏无比轻松,就像年轻了十岁一般,见儿媳担心,还揽着她往外走。

站在外头哭得泪人一般的孙大郎在跟夏姐儿诉苦,夏姐儿安慰他:“这算什么事,我大姐保证治得你娘活蹦乱跳。”

孙大郎哪里还听得见人声儿,蹲在地上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榛娘出来看着就喊:“大郎,娘好了。”

孙大郎泪眼朦胧地抬头,心里已经做好了娘蹬腿儿的准备,就见横着进去走着出来的老娘正冲他笑,孙大郎愣愣道:“难不成,我见的是竟已是娘的魂?”

夏姐儿看着老妇人脚底下的影子,离他远了点儿。

等张知鱼扎完最后一个病人,外头已经散干净了,夏姐儿帮她收拾东西,还说着孙大郎如何挨得一顿臭骂。

张知鱼静静地听着,还没出大门就被莫娘子拽住,道:“补身丸什么时候能到?”

这事张知鱼已经去信催了南水县几次,只是那头人手不太够,只供南水县还行,要再供应别的地方就有些艰难。

张知鱼只能给妇舍自己做的,便看夏姐儿:“家里有多少了?”

夏姐儿搓了一日,这会子身上都有腥味儿,便捂着鼻子闷闷地说:“都有两盆了,大姐。就是猪肝有些不够了,小舅已经到乡下去收了。”

张知鱼点点头,想着南水县的药丸子最迟也就这两天能送过来,便对莫娘子道:“明日我给你送一些过来,但估计只够几个妇人用,这东西最好不要断,平日里吃不上这个药的,让她们暂时先多吃半生的蔬菜。”

从南水县和京城做出来的药往各地送,这个效率实在太低,还不如让全国各地的成药坊一起做,自产自销来得便利,只是这是上头的决定,她也没什么办法。

就只能在蔬菜上多下功夫,这事张知鱼刚到就跟莫娘子说了,但她在姑苏的信服力度没有南水县大,能有多少人听就不知道了。

莫莫娘子笑:“小张大人放心,我日日都盯着她们吃,就是那些东西也要钱买,大伙儿就是有心也用不起那么多。”

穷病难医,大家都不说话了。

张知鱼叹了口气,道:“我回家再想想办法。”

夏姐儿见大姐拧着眉,也不闹着去桥上看娘摆摊了,心想自己长得这般大,又是家里顶顶聪明的人,少不得给大姐分忧,便笑:“大姐真的好笨。”

张知鱼有点懵,夏姐儿道:“你是官儿,自然可以给皇帝写折子了。”

张知鱼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是官儿,她从不穿官服,也没什么人管自己,难免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立即道:“我回家跟慈姑商量商量。”

她长这么大,就是红旗下的演讲都没做过一次,给皇帝老子写信,想想就头皮发麻,别一封信直接全家都没了。

夏姐儿见大姐果真要给皇帝老子写折子,兴奋的手都抖了,大姐有些呆傻,见了官儿老不拜,自个儿成官了也不会耍威风,是以夏姐儿已经决定这个威风她来替大姐耍了。

短短几日,她就已经蹿熟了紫帽儿巷,还在众多官二代面前吹了一通牛,她是自然不会允许她大姐把自己是官儿给忘了。

张知鱼随即决定明天开始穿官服去妇舍,小小地适应一下当官儿是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