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异常来人

张大郎自那日得了信儿, 一连两三日都早出晚归,鱼姐儿有心想跟爹说两句话看看他心头究竟有几个数都找不找人,只得忧心忡忡地出门看病。

唉, 做为张家二房的背后当家人,张知鱼早就暗自决定要好好守护这个家, 如今看来这活儿也不是这么好干的呢。

是以小小一个张家,冥冥之中竟然有了三个当家的。

挂件儿当家人——张大郎, 主要职责——管好他自己。实际当家人——张阿公, 管牛哥儿和大桃。暗中操作手——张家小鱼,管夏姐儿。

这日恰逢三个当家的都在,就难免在一块儿嘀咕几句。

只童四郎一事,张阿公一知半解, 忧心几日后就觉着自个儿年老体衰,又有儿子在前头, 这事儿且轮不着他操心, 轮到他操心的时候,也就是收拾抱负一家子回乡奔命罢了。

所以现在对这事儿的态度,张阿公是这样的,他说:“我要管钱。”

张知鱼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转头就要喊娘和阿婆。

“小猢狲又要告黑状。”张阿公紧张地拉住她,为自个儿分辨道:“我也不贪多,就管你和你爹的就成!”

虽然这话里囊括了张大郎,但祖孙两个显然都没把这挂件儿当回事, 谁不知道他如今身上连三十文都没了,夏姐儿都有一吊钱错在她大姐那呢。

张知鱼当然不想给阿公, 但看在阿公为这个家殚精竭虑, 这几日晚饭都只吃了半碗的面子上, 只好分出五十两银子给他保管。

张知公捧着沉甸甸的铜板声音都木了。

“这是全部?”

“马马虎虎五分之一吧。”

张知鱼不瞒家里自己有多少钱,她还老盼着有人问,可惜她娘从来不给她显摆的机会。

“哦,才二百五十两银子,也、也不多。”

张阿公捧起盒子往外走,没走两步就叽咕一声倒在椅子上。

他老人家知道孙女儿还有许多银子,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张知鱼和爹看着小老头儿捂着心口坐在椅子上,舌头都要吐出来了,跟要发羊癫疯似的,吓得跳起来就要往他嘴里塞木头。

“这么多银子,不想你竟是个金童子下凡。”张阿公拍开两只手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捧着银子不撒手了,哆哆嗦嗦地抱着回房,一会儿又拿出来数一回,生平第一次觉得不肖子有身硬功夫也挺不错,起码家里不会遭贼惦记。

父女两个见哄得小老头儿再不去想童四郎的事儿,心头都松了一口气,这小老头儿胆小如鼠视财如命还老爱操心,这还不曾把童四郎的后话跟他说呢,就已经瘦了三斤,晓得完了还得了。

是以父女两个在家对这事都一声不吭,好似从没发生过。

白日张大郎趁着巡逻的功夫悄悄的去看街上有没有陌生的衙役,鱼姐儿和慈姑几个则干完义诊的活儿就去成家狗洞口儿看成昭。

几个孩子每日总要叽咕一会子谁是狗官,谁跟谁的对头,只是几人再有心气,也没离开过南水县这巴掌大的地方。

就说行过最远的路的慈姑吧,这煨灶猫在姑苏也甚少出门,这辈子见到的大半风景也都是南水县的景儿。

隔壁的官场八卦,别说他几个小孩儿,就是家中长辈晓得的也少得很。

几人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救人如救己,再拖不定能出什么事儿,便琢磨着找个懂官儿的问问究竟是谁管盐。

只是一晚上过去都没什么进展,张家唯一的无品官儿张大郎昨儿都不知几时回来的,反正张知鱼早起时她娘说她爹的被子都凉了。

这日正是五月十九,义诊已经进行了四日,大夫们看着剩下的药材,估摸着再有个两日就能宣布结束。

来看病的人心里对这事儿也有数,所以这几日排队的人格外多,连久不见踪影的何县丞都过来了一趟,准备亲自验一下药材看看到底还能使几天。

五月的南水县风光正好,义诊不远处就是一片湖泊,周围长了许多芦苇,虽然没有秋日芦花开时的萧瑟之美,也让人看着心情舒展。

义诊的大夫们许多都带了席子或铺在树下或铺在湖边过午。

张阿公都特意带了席子给他们铺在地上,保和堂的马车就停在旁边,还有长生看着几个孩子,他便跟几个大夫一起在看得见几个孩子的地方另摆了饭食。

那头听了汇报,还在医棚间四处溜达的何县丞正盘算着这几日新县令将到,得赶紧把药材花干净,免得来的是个贪官,剩下的倒贴了他的腰包。

正思索间冷不防踢到一个东西,低头就看到脚边一群孩子错愕地看着他的脚。

一向板正的黑色皂靴上头,妖娆地挂着一只鲜亮的大虾和几根油润的笋。

无量天尊,一闻就好香的东西竟然被他一脚踹翻了。何县丞边忏悔边闻着香气,肚子咕咕地响起来。

张知鱼拉住夏姐儿把自己的碗给她,安抚道:“大姐这里还有,你吃这个行不行?”

“不行,这不是我的虾,它再大再好看再多肉,也不是我的那只虾了!”说完,这孩子低头就要从何县丞鞋子上把虾捡起来吃了,唬得何县丞一脚把虾甩得老远。

夏姐儿这回真要哭了,她头发不长只在脑后扎了个单丫髻,下头还有很多碎发,张知鱼还用红胭脂给她在内心点了一粒胭脂痣,看起来跟何县丞唯一的爱女很有几分神似。

“明儿我还来,赔你几个更好吃的成不成?”何县丞看着夏姐儿眉心一点红,只因想起幼女便心头一软,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哄她。

夏姐儿靠在大姐身上侧脸看他控诉:“我只要我娘做的饭。”

五六月的天已经有好多野菜了,李氏今儿给她们做了饺子和油焖笋,夏姐儿特特将里头的煎过的鲜虾留到最后吃,还没开动就被何县丞踹翻了,叫她如何不恨。

“你不爱惜食物。”夏姐儿板着脸道:“听说贪官才这样。”这几日她也偷听到不少谈话,对贪官二字记忆尤深,只她年纪虽小也知不能将具体的事儿抖落出去,不然大姐以后就不带她玩儿了,故此在家也浑然不提。

何县丞生平第一次被人说贪官,张阿公在那头也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官儿面前说官贪,若是别家的孩子他准得拍手叫好,但是夏姐儿,他老人家只能两眼一黑,起身就想过去赔不是。

却见被说贪的那个蹭了鱼姐儿碗里一只虾嚼了,坐几个孩子旁边怅然感叹:“我要是有得贪就好喽。”

算了,张阿公劝自己两声,面无表情地坐回去捧起饭大嚼压惊。

那头何县丞已经和几个孩子叽咕开了。

他和顾教谕一样都出生寒微,只不过他的祖籍是益州,爹娘都是庄稼人,家里拢共就几亩地,还要更艰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