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番外三

屋子坐着的都是名门贵妇和京中贵女,门从外面推开,里面止了话音,一齐朝外面看去,只是发现来人低着头举着托盘,就没再分出精力,又纷纷转过头来。

“茶水凉了。”这时,有个妇人说了一句。

一般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意思就是要换新茶,大抵是真把姜肆当做府上的侍女了,姜肆偏了偏头,没说什么,走到她身后,给她重新满了一杯茶。

“郡主这话在我们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拿外面去说,保不齐要给允国公招惹上麻烦。”寂静无声时,有人开口道,姜肆看去,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栾的夫人,她坐在最里面,虽然是高堂首座,却一直闭目养神,与世无争。

是以姜肆进来她并没有发现,此时突然开口,也确实叫人惊起不已,转头看去。

图兰皱了皱眉,也扭头去看秦夫人,眉头不由得向上一挑:“难不成,你们的皇后娘娘如此小气,连真话都听不得吗?”

帝后之事虽不算隐秘,但是朝中官员的夫人小姐们常困于后宅,平时里听些闲言碎语,只知道帝后恩爱,却不知他们有多恩爱,为何恩爱,也不懂他们怎能打破陈规相守到现在,就算图兰不说,她们心中也是有疑问的。

何况光景不长,虽然他们私下里不说,不代表心里也认同帝后的感情会这样一如既往下去。

现在有人提了出来,她们自然不会为皇后辩驳,都想听听这样的传言会如何蔓延,蔓延下去又会怎样,反正枪打出头鸟,打得也是图兰这个外族公主,跟她们可不挨不着,于是都掀开耳朵细细地听着。

秦夫人道:“郡主慎言,你父亲已经被皇帝亲封为允国公,你也封了郡主,如今都是大齐的臣子,一口一个‘你们的’,让有心人听去,恐怕会对国公不利。”

图兰嘴唇动了一下,却没反驳这句话,半晌之后,她挥了下袖子:“算我方才失言了。”

端起茶杯,她眼珠流转:“只是,我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不论是之前的喀族部落还是当初的大魏皇朝,一国之后的分量不可谓不重,不是出身王公贵族也是出自书香门第,身份不够,当个宠妃也就算了,当了国母,写进史册,怕是会被后世耻笑。”

秦夫人终于皱起眉头,但这次她没说话,有的人想死拦着也是白搭,她提醒一次也就够了。

“图兰郡主此言差矣,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想必我们有目共睹,即便是写进史册里,那也是一段世人传颂的佳话,又怎会被后世耻笑呢?”有人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开口之人是卫氏,卫峰如今在军中地位颇重,卫氏之人也跟着水涨船高,越来越受陛下器重,她说话自然也有底气。

图兰接二连三碰壁,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我说的又哪是这个意思,咱们关起门来随便说说罢了,难道你们心里就没生起过旁的心思?如今大齐才刚建几年,未来变数还多着呢,不从现在开始就为今后筹谋着,到时被别人抢了先机,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有人出声了:“郡主说的这话我可听不懂了。”

图兰笑笑,姜肆给她上了一杯茶,也竖起耳朵听。

老实讲,她也颇有些好奇。

图兰拿着杯盖扇走茶杯上的热气,笑容神秘:“你们心里都知道,后宫朝堂关系紧密,互为掣肘,皇后背后没有靠山,而色衰爱弛,究竟能风光几年,没人能说得清楚,陛下贵为天子,许多事却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得了的,说不准过了三年五载,为了拉拢朝臣,后宫还是要进人,你们不早做准备,难道等别人捷足先登吗?”

“图兰!”秦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打断图兰的话,“你知不知道这话传出去,非议皇上,可是要掉脑袋的!”

图兰斜了她一眼,赶快打了打自己的嘴:“那你们就当我年纪小,说胡话吧,反正我言尽于此,又不能左右了诸位的想法。”

可她这句话却是打开了旁人的话匣子,有人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郡主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立后时候不提,是因为陛下正在兴头上,又有谁敢上去泼陛下冷水?可皇后身份太低,外家无人,孤木难支啊。”

“你懂什么?也许陛下要的就是外加无人孤木难支,大魏末年张后垂帘、外戚乱权的事你忘了?没有强势的外家更好,省得日里夜里不能放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图兰郡主说的没错,早晚有一日,陛下要靠后宫牵扯群臣的,只要再进了一位新人,有靠山的就是要比没靠山的胜算大,权衡利弊后再计较过错得失,吃亏的定然是皇后啊。”

“看起来你是为皇后担忧啊……”

“也不是,就是觉得帝后如此难得,而世事难料啊!”

图兰一看这些夫人小姐,本想让她们听完自己的话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哪知道说完却惹起了她们对皇后的怜惜,一时有些惊诧,拿着茶杯一灌,想缓解一下自己的口干舌燥,谁知茶杯里的水已经见底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添茶?公主府里的下人怎么这么没规矩!”图兰心情不佳,语气也十分刻薄,大概是在自己府上作威作福惯了,连公主府的人也敢呵斥。

姜肆正打算找个清净的角落坐下,被图兰这么一横,脚步顿住,图兰看着她道:“磨蹭什么?”

姜肆把手中的空茶壶在她面前晃了晃:“里面没水了,你等一等。”

她一出声,有好几个妇人都齐齐看向她,有的瞪大了眼睛,有的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吓得两股战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图兰还没发现不对,冷嗤一声:“公主府的人架子是大啊,客人讨口水喝也要等一等。”

正说着,萧锦辞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姜肆,她笑容一绽:“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以为你走了。”

姜肆走过去,问道:“乐陵怎么样?”

萧锦辞给了一个快别说了的眼神,只道:“闻杏和疏柳在照看她呢。”

说罢拉上她的手:“我有个人给你引见。”

萧锦辞虽是宴请宾客,但她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没把在场的客人们看在眼里,进来之后连半分眼色都没分,这就要拉着姜肆出去,谁知这时有人开了口。

“等等!”图兰起身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姜肆,把视线调转过来,看向萧锦辞,“公主殿下等下再把人带走,这人好生无礼,我让她给我上茶,她竟敢顶撞我,殿下不该是这般待客之道吧,我要让她给我道歉。”

她一说完,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的人甚至遮住了眼睛不敢去看,如果说一开始她们没留意姜肆的身份,等她开口说话之后,大部分都已经认出她来了,哪里还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