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阳山燕家(第2/3页)

三人刚走进院子,就能听到四五间房子里,传出了乱七八糟的响动和哭嚎声,有的凶狠异常,有的撕心裂肺。

“别过来……”

“刀!刀,给我刀……”

……

燕三戒走进院子后,本来挺直的腰杆不由自主弯了些,眼睛里能看到酸意,想说话,却只发出了一声轻叹。

云豹道人皱着眉,环视一周后:

“这几个病人是?”

“都是我儿子,老大、老三、老四、老七……老大疯了十年了,老三、老四一起疯的……”

燕三戒依次指过去,嘴唇都在发抖,说到最后实在压不住心底的情绪,直接拱手往地下跪去:

“道长,我燕三戒是真没办法了,只要您能救下来一两个,我燕家哪怕倾家荡产……”

“诶!”

云豹道人抬手虚浮,就隔空把燕三戒给扶了起来,此等玄妙手段,把情绪有些激动的燕三戒硬给惊得打住了话语。

“先看病人情况,世上鬼魅之事太多,小道也不敢保证能治好。至于香火钱,说实话,你燕家倾家荡产又能凑出几枚神仙钱?这次过来,纯粹是还王国公的招待之恩,你记王国公人情就好。”

云豹道人走到一间房屋的窗前,低头往里面瞄了眼,然后从道袍大袖中取出一具三清铃,拿在手中摇晃。

叮铃——

余音寥寥的铜铃声在院落中回荡,房间里的嚎叫声同时平缓。

燕三戒和宋福眼神大喜,却不好出声。

云豹道长晃着铃铛,在窗口询问道:

“燕大公子,你看到了什么东西?”

很快,已经多年没见儿子说过话的燕三戒,就听见房间里传来含含糊糊的话语:

“葫芦……葫芦……”

……

——

暮色时分,长宁城。

楼宇街巷银装素裹,四匹马在街道上缓行,两前两后,轻声交谈,从为首两人之间传出:

“……我大哥深得我爹器重,出事儿后家里直接没了接班的,我爹有意让我接班,但我哪有这本事……这疯病害死人,我娘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燕兄以前得过疯病,现在可记得发病时的感受?”

“记不住,我就感觉脑袋一晕,再醒来就是几个月后了,我娘在旁边哭……”

燕家的辛酸事太多,燕歌一提起,就停不下来,基本上把家里每个人的遭遇都讲了一遍。

左凌泉起初在书楼倾听,但瞧见天快黑了,燕歌作为寻常人已经饥肠辘辘,就出了书楼,在街上边听边寻找落脚的地方。

经过燕歌的讲述,左凌泉大略了解的阳山那边的情况,但以他的阅历,很难判断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谢秋桃同样如此,她一直在后面聆听,对比了邪魅附体、神魂残缺乃至疾瘟肆虐等情况,感觉都不太像,暗中询问上官灵烨,上官灵烨也摸不清头绪。

修行中人从来不信歪门邪说,哪怕是鬼神之事,也得找出个符合因果关系的说法,遇上这种不明就里的事情,自然得探查出个结果。

左凌泉虽然还没答应燕歌,但暗地里已经和几个姑娘商量好,去阳山那边看上一看了。

暮雪纷飞之下,左凌泉牵着马,和燕歌并肩而行,谈论着阳山那边的情况,不知不觉走到了来时的小街外,一股浓郁酒香从小街深处飘了过来。

燕歌跑了一整天滴水未进,早就饿得饥肠辘辘,闻见酒肉味便有些走不动了,抬手示意小街:

“左少侠和两位姑娘应该都没吃饭吧?这里面有家老酒馆,菜一般但酒是真好喝,我每次来京城都得来坐坐;你们远道而来,想来没喝过这里的酒,要不我做东,请左公子和两位姑娘尝尝?”

左凌泉过来时便闻到了酒香,此时自然没拒绝,和燕歌一起走进的小街。

雪太大,小街面上的积雪有膝盖厚,进出的酒客,在雪面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凹槽,直至小街中间的一栋小酒馆。

酒馆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干净,看起来并不陈旧,但门头上挂着一块老匾额有点年头了,风吹雨打下整体泛黑,只能隐约瞧见‘冯四娘’三个字。

汤静煣很喜欢自己的小酒肆,本以为在这异国他乡遇到了同行,还想提醒左凌泉注意些,别酒没喝几口,就去勾搭人家风骚小酒娘。

但几人走到酒馆台阶外,才发现酒馆里面没什么女人,只有三两酒客,和一个穿着旧衣裳的华发老翁。

老翁看起来不怎么注重打扮,头发随意挽起来用木棍别在头上,还耷拉下来几根,身上穿着灰色厚袄,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袍子,站在柜台旁边,一手拿着烟杆,一手用勺子往盘子里倒油炸花生,客人进来了眉毛都不抬一下。

“叽?”

躲在汤静煣怀里取暖的团子,见状很是不满,看向汤静煣,意思大概是“就这模样,敢出来做生意?”,只可惜马上被汤静煣按了回去。

谢秋桃瞧见这么个糟老头子,也暗暗皱眉。

而燕歌对此好像习以为常,进门后就招呼道;

“郑掌柜,好久不见。”

叼着烟杆的郑掌柜没回头,话语倒是热络:

“燕捕头啊,找个地随便坐,话说你年初吃酒,吃一半忙公事儿去了,忘了结一盘花生米的钱……”

“郑掌柜记性还是这么好,我这不是过来结账了吗,还带了几个朋友;最好的酒你可别藏着,我这几位朋友要是败兴而归,可得找你麻烦……”

郑掌柜回头看了眼,似是看惯了人来人往,目光没有多做停留,就转身去炉子旁边,拿着烟杆单手温酒。

虽然态度不咋地,但汤静煣能看出来这老头开旧铺子的时间不短,往酒壶装酒手法老练的不行,四个酒壶里面分量一模一样,估计不会多一滴少一滴。

左凌泉在靠着火炉旁的酒桌坐下,对这地方还挺好奇,询问道:

“掌柜的,这店名为什么叫‘冯四娘’。”

郑掌柜应该是听多了这问题,随意道:

“不起这名字,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咋会好奇跑进来看个究竟。”

“……?”

左凌泉一时哑然。

在炉子旁烤火的燕歌,笑道:

“别听郑掌柜瞎扯,我刚过来的时候也问过,他可不是这么说的。郑掌柜,我和几个朋友讲讲,你没意见吧?”

郑掌柜吐了个烟圈儿,不再搭理燕歌。

燕歌还挺有兴致,在旁边认真道:

“你们可别小看郑掌柜,人家当年可是跑江湖的,只可惜没跑出名堂,差点饿死在大冬天。好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家里开酒馆的小姐,郑掌柜一看,哎呦喂!人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这要是巴结上了,还跑什么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