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起誓

渺音双手持剑,神色阴翳地站在最前头,朝着城墙上那两人扬了扬下巴。

“怎么,又是你们俩?难不成严子霁真死了?”

“瞎说什么呢!”程阎习以为常地同他对喊,“我大师兄好得很,噢,还得多谢前段时日你们魔尊相助,他如今正闭关感悟呢!”

“嘁,还闭关呢,”渺音不屑一笑,“再修八百年也就这样了!”

程阎被他这话说得胸口一堵,攥紧了拳头:“嘿——前辈这话就不对味了,谁人不知我大师兄乃是当今世间最拔尖的, 您这是自己做不到,便怕别人也做到?”

渺音歪了歪头,柔柔一笑:“成了,同我吵了十多日了,你不烦我也烦了,你们私自掳走我师侄这么多日,也该还回来了罢?”

程阎闻言,露出个夸张的疑惑神情:“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还有哪家敢惹你合欢宗啊,也不怕前辈直接打上门来,误会,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你还真是张口就来,”渺音呵笑了声,“那日我可是看着你把我师侄带走的,说,你们把他藏在哪了!”

最后一句话伴随着凌厉剑光一块落下,灵力匹练飞速朝着城墙而来,程阎心头一跳,大喊道:“都闪开!”

话音未落,他便一把抱住雅往侧边扑去,只听得轰隆声在耳边炸开,程阎的动作还是慢了些,摔倒在地时背上飕飕发凉,又在片刻后转变为火辣辣的刺痛。

那一剑就是冲着他来的。

“不愧是当年的中州双绝,”程阎嘶嘶抽着气,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城墙上可是有术法加持的,竟险些被他这一剑豁出个口子来。”

雅微蹙着眉给他疗伤:“你不该故意激怒他。”

程阎苦笑了声:“我也不想啊,可大师兄的伤到如今都未曾大好,这几日又闭关去了,我不在这拖着,难不成要指望妖盟的那九长老么?”

雅便沉默了,人修与妖盟虽是说结盟了,但其实对妖修仍是不信任的,更不用说那九长老明显不是什么善茬,根本不能信任。

程阎接着又低声道:“况且那日江师弟避开我一人出城,我后来追了上去,却一路都没瞧见他,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的话好似意有所指,雅心跳一滞,神色凝重地跟程阎对视了眼。

若说如今城中谁人有能力,有想法对江绪做什么的话,也只有那九长老了。

但这猜测是决不能说出来的,否则定要被妖修那边大做文章,说无极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思及此,他们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程阎一咕噜窜到城墙边上,朝渺音喊道:“前辈,冷静些!我们真的没有对江师弟做什么!”

他言下之意便是江绪踪迹不明恐怕另有隐情,但渺音本就对无极宗抱有极大的恶感,此时怒火攻心,哪里会信他的话。

他又是一剑斩出,笑意盈盈语句冰冷:“也不知无极宗是什么风水,竟能聚集如此多的……人修败类,满嘴谎话里外两套,把旁人当傻子耍呢。”

程阎在这剑光中骂骂咧咧地往旁边逃窜去,心里不知骂了严绥多少遍。

搞这些劳什子的,没事惹江绪生气做什么!

“前辈!”他遥遥对着渺音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此事绝不是我无极宗所做,若有半句虚假,便让雷劫来劈我!”

轰隆——

他话音尚在战场上回荡,天空中便响起一声雷鸣,程阎愣了愣,只觉得不妙。

向天道发誓这事一贯是能得到立刻的响应的,如今这情况……

“今儿早上起来时我便觉得这天要下雨,”他干笑两声,“瞧,我说对了吧?”

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雅一脸凝重地抬着头,隐约像是想要开口骂他。

“程渐羽,”她有些咬牙切齿,“没事对天道发什么誓?”

漆黑的劫云已在头顶酝酿出颇为恢弘的架势,程阎眼角微微抽搐,也有些崩溃:“我哪儿知道会这样,江师弟怎么会在我们这!大师兄都拦不住他!”

雅怔愣了瞬,脑中忽地闪过一丝灵光。

轰隆——

银白的雷光终于在阴云中酝酿完毕,以不可抵挡之势朝着城阳劈下,绯色衣袍的年轻修者一扫方才不着调的神情,脚上发力跃入空中,与惊雷悍然对上!

同样立在虚空中的渺音哈哈大笑:“瞧见了没,无极宗之人都是这般满嘴谎话,道貌岸然,雷劫劈不死他都说不过去!”

笑声中第二道银光已经再次落下,程阎的身影在此等天罚下显得渺小而脆弱,他将灵力催动到极致,周身轰地燃起灼热的,似能焚尽一切的血红火焰,就这么直挺挺地接下了这比前面威力更甚的雷劫。

“哦?”渺音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同归墟有关的传承,你的运气倒是不错。”

程阎却已经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了,雷劫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他在周身愈发难以忍受的剧痛中终是忍不住将灵力灌入声线中大喝道:

“大师兄——城危矣,速来!”

渺音渐渐收了笑,周身气势一点点拔高,他直直地盯着城中的方向,眼中透出隐隐的兴奋来,连长剑都在止不住地嗡鸣。

终于能找到那罪魁祸首了,他激动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中燃起灼灼战意。

严绥很强,渺音在云州时便对此一清二楚,如今更是怀疑他比简楼子还要更强。

毕竟就那一身泼天血气,连魔尊都无法拥有,更不遑论严绥身上甚至没有沾染过一丝因果。

因果不沾乃是飞升后才能达到的境界。

不,还是有的。

渺音眯了眯眼,想起在云州最后一次瞧见江绪与他并肩而立时,两人身上重重纠缠,几乎要变成一团乱麻的因果。

这个小辈身上,定然有着十分古怪且重要的秘密。

思及此,他轻轻吐了口气,面上神情愈发跃跃欲试。

“潜修三百年,”渺音柔柔地笑了声,“便让我瞧瞧,自己与当世第一人还有什么差距罢。”

……

江绪骤然睁开眼,有些茫然地往身后温热的胸膛靠去。

“怎么?”严绥的声音立即在耳边响起,低柔的,“又想喝水。”

脑中的混沌令江绪短暂地忘记了他们直接的纠葛隔阂,恍惚间他竟觉得自己还在魇鬼的梦中,与严绥亲昵地躺在一块小憩。

“打雷了,”他轻声道,嗓音哑到不行,“顾先生……”

话音在这里顿住,严绥揽着他的手臂微微一僵,同样压低了嗓音:“绪绪可是梦到云州那会了?应当只需再等两百年便能再见了。”

江绪没有答他,只是略显呆滞地睁着眼,定定地盯着薄被的一角发呆,在提及顾沉的一瞬他的神思便已渐渐苏醒过来,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如今并非是在黄粱梦中,而是在北州不知名的院落里,被严绥当禁脔般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