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同

“可是都走了?”

身后传来严绥温和的声音,同往常一般,根本没什么变化,但江绪却难以遏制地耳根一热。

“师兄。”

他轻轻唤了声,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而后欲盖弥彰般一笑。

“我以为师兄不会救他。”

“为何不救,”严绥轻笑了声,神色自若地牵住了他,“他一身杀气内蕴,命犯桃花煞,为人刀剑难以善终,但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绪安静地听着,原本一直漂浮不定的心终于慢悠悠地落了地,不自觉的主动往严绥身侧又靠近了些。

似乎也没甚变化,他想,师兄还是师兄,没有因为这层多了的关系有什么令人觉得陌生的地方。

还是如此的……端方自持。

只是这念头才刚刚浮出点影子,江绪眼前便倏然一暗,撞进严绥在阴影中显得有些幽深的瞳孔中。

“绪绪在想什么?”

温热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过他的唇角,江绪心跳一热,含糊地唔了声:“在想……该如何对付那只魇鬼。”

严绥轻轻笑了声:“是么。”

他俯下身,吻落下时轻得好似蝴蝶在心头扇了扇翅膀。

“我还以为,绪绪是还要再冷静冷静呢。”

轰地一声,江绪的脸瞬间红了个通透。

这还如何冷静!

他无不羞恼地想道,严绥这定然是故意的,可谁让自己要在回到医馆后借口要冷静冷静,坐在院中吹了半宿的冷风!

甚至都怪不到严绥头上去!

严绥见他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心知不可逗得太过,温笑着压抑住了自己心头仍叫嚣着不肯餍足的恶欲,只是轻轻捏了捏江绪乖乖被自己抓着的手掌。

“放心,料理魇鬼的事还用不着绪绪动手,”他轻飘飘地掠过了这个话题,“这处医馆已经被那位顾先生交换给了我们,绪绪想不想去送他二人一程?”

想来严绥是为了让顾沉和沈长风偿还因果才接受了这处地界,江绪想着,摇了摇头,他其实不太喜欢面对分别的场景,但被严绥这么一提,他终于后知后觉地重新想起了该同严绥说的事。

“先前我没有同师兄说,”江绪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慎重地构思了番该如何讲这些话,“我之所以应了顾先生的请求,是因着他同我讲,他知晓通天之秘。”

“通天之秘,”严绥温声重复了遍这个词,周身气势微不可查地变冷,“那绪绪听他说了什么?”

“前半句师兄一定听过,”江绪莫名有些紧张,“他说,天地阻绝,末法将至。”

他小心觑了眼严绥的神情,又问道:“这话在中州流传已久,师兄信过吗?”

严绥轻笑了声,不置可否:“在云州能听到这话,看来那顾沉的确得了大机缘。”

他说着,近乎亲昵地执起江绪的手:“紧张什么,绪绪尽管说便是,师兄何时没信过你。”

江绪本能地想抽回手,又飞快地顿住,垂着眼轻声道:“他还同我说,云州灵力枯竭,是人为。”

严绥深深凝视着他的发顶,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倒也能算是‘通天之秘’,”他似是忍俊不禁般勾了勾嘴角,“不过若非绪绪心善,也不会如此轻易便答应他。”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谓的通天之秘是什么了,严绥神色自然地看了眼外头的阴沉沉的天色。

无怪乎突然变了天,他的眼神有些讽刺,以江绪的体质,在感应天地这方面的天赋简直强得可怕,定然是从顾沉的话中捉到了丝天意。

“师兄,”耳边响起江绪有些不解的声音,“你好像并不意外。”

“嗯,”严绥在他的注视下做出副慎重的神情,“其实这些年来,各大宗门都有这方面的猜测,绪绪可知除了云州外,还有哪几个州同样灵力枯竭?”

江绪沉吟道:“五海十二州中,云州并非是最贫瘠的,再往南,闵州同样灵力枯竭,还有西边的荒州同丘州……应当就是这几个了。”

他说着,脑中忽然灵光一现,犹豫着问道:“师兄这百年来四处游历,可是有什么发现?”

不,应该不是发现。

江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一点点在耳边放大,他舔了舔发干的唇,轻声道:“师尊可是,有单独的任务交予师兄?”

严绥只是无奈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天地间的变化虽缓慢,但积少成多,沧海桑田也并非怪事,”严绥说着,难得严肃了许多,“绪绪,有些事,没有攀至山巅时,绝对不能触碰。”

也就是说,灵力枯竭这一说法并非空穴来说,江绪莫名心头一沉,压抑到有些喘不过气。

今人看古时陆地神仙是遥不可及的传说,那千万年后,凡人看我辈修道之人,是否也是一样的?

耳边似乎又响起顾沉自嘲般的语调:“云州亦有寻仙传说。”

传说传说,不过茶余饭后盘膝闲谈之物耳。

他按捺住心头莫名升起的些微沉重与悲凉,主动道:“那可要联系师尊?”

若是各大宗门都在暗中调查之事,其实无论如何都是该上报的。

“自然是要的,”严绥先是肯定了他的想法,又轻笑了声,“我还以为绪绪早把师尊抛到了脑后。”

江绪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些不妙,暗暗叫了句不好,他近日不是被沈长风折腾就是在想跟严绥相关的事,哪里还记得起自己是一声不吭跑到云州来的!

“先前,也是有联系过的,”江绪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但师尊好像是在闭关,并未理我。”

严绥只是温声道:“这话该同师尊说。”

他低头瞧了眼依旧被自己牵着的手,故意没提醒江绪这档子事,想来简楼子也已算到了,单看会如何发作罢了。

不过有他挡着,总归简楼子也联系不到江绪,这些事,让他来头疼便好。

江绪在他的注视下心头一颤,深深吸了口气,百般不愿地从袖袋中摸出了自己的玉牌。

无事,无事,山高皇帝远,师尊奈何不了我,江绪暗暗宽慰自己,实在不行,还有严绥能顶着!师尊会骂我,肯定不会骂严绥的。

但他还是求助般看了眼严绥,微微抿着唇,有种不自知的可怜与狡黠,惹得自己的手被抓得微微一痛。

“无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严绥的嗓音压得有些低,“有师兄在。”

果不其然,时隔月余,简楼子甫一开口,便是好大声的一句:“孽徒!你还知道联系我!”

江绪缩了缩脖子,颤巍巍小心翼翼唤了句:“师尊,我先前也联系过您,但您应是在闭关……”

“真闭关了都得被你气出来!”简楼子听起来被他气得肝疼,“一次没通不会再来一次么,江绪!就你这两脚猫的功夫,怎么敢跑出中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