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托付

江春不料居然在元芳右侧鬓角见了白发,他才三十岁不到,放现代也就大学毕业的年纪……这一个月对窦家来说,是何等的难熬与委屈?

她只觉心酸异常,那几根半白的头发,似几棵刺头般戳着她的眼,将眼睛都戳酸了……她好想抱抱他。

她几乎不曾犹豫的伸出左手,一把就拉住了他的右手,只可惜她手太小了,仅能拉住他的小手指和无名指。

元芳手上一软,感觉到她拉着自己,下意识的就心内一软,大手稍微用力就握住了她。

在这个渐渐转凉的秋日傍晚,两人似乎是为了给对方鼓励,都微微用了力的握对方的手……今日,将是他们日后回首都觉意义非凡的一日。

东京城晚秋的风愈发凉了,江春急着出门,尚未来得及加件厚衣裳,现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倒是冷得她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元芳责怪的看了她一眼,还是那身湖蓝色衣裙,也太单薄了些……他忙牵了她手,快快的进了屋。

屋子还是那再寻常不过的民居,元芳放开她手,亲自倒了杯热茶与她。那暖融融的茶盅才入手,江春就觉着周身都开始暖和起来,正要开口道谢,却又想起来,他已不是她的“窦叔父”了,好似不消那般客套与敬畏。

但……他们现在是何关系,她又不好意思细想。

自他受伤后,两个谁也未提出确立关系的要求来,就似上辈子的她与初恋男友一般,自然而然就在一处了。他都未说过喜欢她,她就与他牵上了手……这种水到渠成的关系,刚开始还会令她沮丧,好似她天生就是没有被表白的命一般!

元芳见她天马行空,不知又想到何处去了,皱着眉道:“莫愣着,快将这热茶吃了,暖暖肚子。”

江春听话的喝了小半杯下肚,暖暖的茶水带着热气在她胸腹间徜徉,她只恨不得舒服的叹口气……但想到现今局势,那股舒服与心满意足又只好似昙花一现。

“窦……元芳哥哥,窦家祖母可还好?”老人家遭遇这轮番打击,不知可还承受得住,若身子不好,有能用得上她的地方,她定是义不容辞的。

“尚可,我姑姑的事她已预料到了,只是,大皇子……”那股悲伤令他继续不下去了。

江春理解的点点头,从老人家接二连三进宫请命,她就晓得她定是下好全身而退,甚或背水一战的决心了。

“只是未曾想到,他竟狠心至此。”元芳叹息着说出来。

江春晓得,那个“他”是皇帝。

“那你,打算如何?”江春终于问出了这句,冒着被他拒绝回答的风险,鼓足了勇气。

元芳定睛望着她,见她抿着嘴角小心翼翼,笑着问:“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只是龙潭虎穴,我等唯有背水一战……你怕麽?”

江春不曾犹豫的点点头。

怕他看不出来,她又使劲捏着他无名指,微笑着道:“我不怕,上天一定会站在你们这头的。”

元芳望着她那认真样子,微红的粉颊,黑白分明、顾盼神飞的杏眼,只觉着有些心热,怎会这般好看?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她脸颊。

江春面上被他粗糙的掌纹与老茧刮得有些不适,微痒不疼,她微微皱了眉,嘟囔着嘴巴道:“元芳哥哥,疼。”

元芳被她那娇嗔的语气弄得身上发软,手上却是愈发又抹了一把。江春越发不舒服了,嘴里嘟囔着避开了去。

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元芳回过神志,道了句“进来”,就见叶掌柜提了食盒进门,还对着江春招呼了一声,才端出一大海碗的面来。

直到热气腾腾的面放桌上,见江春仍反应不过来,只当是晚食,还疑问“元芳哥哥用过晚食了?”元芳不自在,右手握拳虚咳了一声,道:“今日是你生辰,若在金江,你家里人定要帮你做生日的罢?今年就由我为你做吧。”

原来是长寿面。江春有些眼酸,这风雨飘摇的一个月,她都忘记已到自己生日了,待过了今日的十三周岁,她就算十四岁了。

而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四年了。

他又拉了她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把筷子递给她,眼含期待:“尝尝看罢,京里迎客楼煮面的手艺,与金江的可有区别?”

江春见他又在无话找话,倒是心下感动,接过筷子就吃起来。也不知是热气腾腾熏得,还是怎的,她居然觉着眼眶微微湿|润,这家伙虽然直男起来令她气断肠,但爱护起人来,也是无人能及的。

“嗯,你真好”江春含含糊糊的说了句,管他听清不曾。

元芳隔着腾腾热气,坐她对面,难得未皱眉的望着她。

但那碗面实在太多了,碗又大,面条打得又结实,本就不喜吃面食的江春,硬着头皮吃了小半碗不到,却也实在吃不下了。但想到是元芳难得的一片心意,浪费了又可惜,只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元芳倒是晓得她意思,无奈的摇摇头,嘴里责怪了句“怎就吃不下了,才吃那么点,怪不得长不高哩”,手里却拉过碗筷去,就着她吃过的筷子吃起来,心内有些窃喜:又算是同食了。

江春本意只是想说自己吃不下了,能否不吃了,哪晓得他却会错了意……倒是个爽快人,一点儿也不墨迹……反正浪费可耻,刚穿来那几个月,她可是连面都吃不上的……嗯,人要忆苦思甜,嗯,对,就是这样!

元芳吃起来就没那般秀气了,稀里哗啦三下五除二,大半碗面就没了,居然还意犹未尽的端起碗来,连碗底的汤汁都喝得一口不剩。

江春难得见他这般“糙”的样子,颇为惊奇道:“很好吃麽?”心内后悔自己怎不多吃两口,光看他吃倒是还当人间美味哩。

元芳还端着空碗的手就有些僵硬,另一手摸了摸鼻子,犹豫过一瞬才道:“嗯,尚可,今日这面倒是和我口味。”怕她不信,他又加了句“委实也有些肚饿。”

江春点点头,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最喜软面的?今日这面明明还不够软和,她吃着都有些硬……怎还合他口味了?

真是个怪大叔。

而她眼中的“怪大叔”却又自若的将碗筷收好,整整齐齐的放进食盒,江春愈发奇怪了,他可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贵公子,怎还会做这事体,恐怕就是江老大也不定会料理得如此井井有条罢?

“元芳哥哥,你为何会做这些事?”

“嗯?”他不明所以。

江春指指食盒,他反应过来,有些懊恼道:“不过是些小事罢了,以前在军营甚事未做过?”

江春来了兴趣,问他以前在哪儿入的营。

原来他当年未成亲前,曾在西北武功将军手下做过都尉,后来在与西夏人的数役中屡获战功,在京内都是名声颇大。只不过,老早就订好亲的大理郡守家姑娘到了及笄之年,他不得已回了汴京成亲……当然,成亲这一段他未提,是江春自己推断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