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试工(第2/3页)

前面引路的食盒丫鬟听得不屑,“切”了一声,也不走了,就原地站住听起来。

小江春只能当没听见。

“娘放一百个心,这家就没几个好东西,从上到下全是烂了心肝的货,待我今后发达了,定要让他们求着咱们……就是那死丫头,也要让她晓得小爷我的威风……”

“我呸,你个没种的,你倒是给老娘说说,到时候要怎给她晓得你威风?这院子里的丫头可莫再碰了,想要找个好媳妇儿你还是收敛着些,说出去名声不好……”余下的声音愈发低了,想也知道不是甚好话。

那领食盒被骂的丫鬟估计是已司空见惯了,只哼了声,三人站在院门口听了半日母子二人的咒骂……这般的旁若无人,也是没谁了!只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脑袋少根筋?

那丫鬟打开食盒盖子摸了摸碗盘尚觉温热,方咳了一声,往厅堂而去。

屋里的声响一下就歇了,小江春是没资格跟进去的,只在院门口站了,防着主子有甚吩咐。

她只听得屋里妇人“墨香你回啦”的尴尬说话声,以及那年轻男子装模作样的呵斥声。

小江春感慨:这高门大户就是不一般呐!

待她站得腿脚微酸,墨香方收拾了食盒提出来,江春忙上前接过。墨香与那婆子随意传了几句“今日这春笋炖鸡不错”“嫌米饭硬了”的话,婆子忙不迭应了,道明日定当叮嘱蒸饭的婆子。

刚与婆子转身往回走,就听身后“墨香妹妹今日这孺裙风流,柳腰忒细”等调笑的话语,小江春实在没忍住好奇心,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个穿紫纹白衫的年轻男子,长得倒是高大,只眉毛太浓厚,浓得两条连作一条直线了,江春历来对这般眉毛的人无好感,也就没放心上。

哪晓得她在看别人,自也有人在望着她。

那男子是见惯了风月,玩遍了花样的老手了,院里这些丫鬟媳妇全吃遍了的人,好容易见着个新鲜面孔,却是个矮小的丫头,先自是不放心上的。待仔细一瞧,望见她那雪白的面皮,黑亮如处子的眼眸,心想定是个青涩的丫头,先自动了意。再瞧她面上严肃认真的表情,犹如小大人似的,委实有趣,内里不免动上了歪念头:这般样子若被自己压在身下,会是怎样的神情?蹙眉泣泪?春意点点?

男子望着女孩儿后颈那片雪白,兀自胡想起来。

午食后,试工半日的五个小姑娘终于都被留了下来,待她们帮着灶上婆子洗刷完毕,管事儿的嫂子还每人予了她们一碗早食吃剩的鸡丝粥,几人热过后,就着上头没动过撤下来的卤鸭子肉,饱饱地吃了一顿。

有那婆子见着江春个子是最小一个,吃得却比其他人都多,还笑话了一回。

为了填饱肚子连脸都可以不要的江春自是装娇羞糊弄过去,心道:废话,能吃饱吃好,谁还管甚脸面啊,出了这门谁认识谁啊?!

下午转回馆里,因着是刚月试完毕,三个年级的学生都如鸟兽散,馆里前所未有的安静祥和。做短工的事儿有了眉目,小江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能安下心来学习了。

学寝里空无一人,倒正适合她沾了水练字,因古学录做事历来公事公办,一副不容任何人徇私的面孔,江春也不好意思向他讨要练字的废纸,只能继续练“一指弹”了。好在这几日天渐渐回暖了,尤其现大午后的,井里打上来的水亦不甚凉了。

馆里女学生还不算多,这冬青馆女学寝倒是隔得宽敞,单江春那一间就有三四丈长,另靠窗那头作了两人的盥洗间,放了水桶、脸盆一类。江春就蹲在那头,想着如往常一般,先用手指头沾水写练,待练出手感来了再换竹杆。

不想学寝门又“咚咚咚”地响起来,这个时辰,她自以为是胡沁雪回来了,还道“回得倒是够早”,也未特意穿上外衣,只着了以前在家干活时的短衫去开门。

哪晓得门外的却不是胡沁雪,而是徐绍。

江春:……我可能是与他比较“有缘”罢!连续两次这般乌龙,也懒得再不好意思地缩手缩脚了,反正自己这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

徐绍见她又是通红着指尖,短了一截的裤子露出细白的脚踝来,皱着眉道:“怎又是不好好穿衣裳?女娃娃可莫着凉了。”

小江春看他那副皱着眉头颇像张夫子的样子,忽然玩心大起,就想逗逗他,歪着脑袋,故意不解道:“女娃娃怎就不能着凉哩?”

徐绍脱口而出:“以后月事会不太好哩。”

江春自是懂得这道理,但她就是要故意逗弄他:“绍哥哥,什么是月事啊?”

唰——好孩子徐绍的耳尖又红了。

他本是跟着舅舅走南闯北行医送药的,他舅舅又是最擅妇人科,这妇人之病总不离经带胎产乳,故是随口说惯了的。此刻,小姑娘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疑惑地问他什么叫月事……这让他从何说起?

小江春看他那憋红了的耳尖,觉着要再加一把火,故意变本加厉:“绍哥哥,你有月事吗?”说完只觉心里一阵恶寒,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这“扮猪吃老虎”也是要勇气的啊!

唰——好孩子徐绍连脖子都红了。

只见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故意凶了一下,瞪起双眼来,虚张声势道:“小丫头莫胡说,这些事等你长高些自然就懂了。”不过内心却也暗怪:观这小友那两回施救于人皆是冷静自持的,哪晓得还真有不懂之事,果然是人无完人,有些事就是要长大些了才会懂。

江春:……又是长高些,难道小矮子的我就啥也不能懂吗?我懂得可比你多多了!

不过为了逗弄徐绍,她也不喊“徐公子”,而是“绍哥哥”了,两人均为发觉。

为了转移话题,徐绍扬了扬手中提着的包袱,指指江春的书桌,她忙让了他进去。

待他打开那裹得胀鼓鼓的包袱,拿出厚厚一大摞纸来,道:“喏,我那日往古学录处去,他正好要将些废旧纸张烧了,见着我就赠与我了,正好我一人也用不完,赠与堂弟他却用不上,就拿些来与你,练字倒是正合适。”

徐纯那家伙确实用不着,但他徐绍……怕是也犯不着用废纸的吧?小江春猜他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照顾自己的面子罢了。

——还真是才将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了啊。

直到徐绍出了学舍门,江春都在想,上次的鸡汤,这次的废纸,在徐胡兄妹俩不过九牛一毛、举手之劳的事儿,但不是谁,都能让别人从身上拔根牛毛的……要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翌日,江春直到了学舍,才见着胡沁雪,原是她家中祖母做寿,叔叔婶子几个从汴京回来,需小辈陪侍一旁,昨晚就未来学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