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酬谢

且说老妇人那一句“元芳你怎么看”将小江春逗得嘴角抽~搐,幸好这老妇人不是穿越的,不然自己也得憋笑呢。

青年元芳见她小小的人儿,嘴角抽~搐,似乎是在憋笑?眉头微皱,不解。

见老岳母问到自己,元芳自是附和:“这女公子确是可造之材,淳哥儿得她相救,乃是大幸。”

又闲话家常,问些“婶子家中几口人丁”“平日做些什么营生”“家中收种可还顺利”的问题。王氏俱老老实实答了。

虽然江春并不觉得他们会真的对江家什么都不了解。

正聊着呢,背包谷的男人们家来了。满满登登的大背篓,塞满了金黄色的包谷棒子,顶上还冒了个高高的尖儿出来,男人们个个挣得脸红脖子粗的,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滴落……不料那几个丫鬟还红了脸避开去。

江春内心嘀咕:这些小姐姐养得娇,个个跟闺阁小姐似的,这行人果然不简单……

那赵姓少年见小江春还盯着男人脖颈瞧,又将她定义为“不知礼仪”“不懂教化”的野孩子了。

趁着帮江老伯倒腾包谷的时候,王氏小声将几人来意简单说了下,也让他心里有点数。

江老伯擦过脸手后,与众人招呼了一声,眼见着几人锦衣华服的,也怯于上前了,只与三个儿子在边上站了,仿佛四个等着挨训的学生。

江春只得无话找话,问爹老倌,阿嬷几人可回了。江老大讷讷答了句“收着镰刀后头来了”。

江春正好道:“那我去造晚食吧。”

这一行人自是不会在江家用饭的,青年元芳只道:“小姑娘别忙了,婶子也快坐下歇歇。晚辈此番前来,是为备上薄礼一份,聊表谢意的。”

话音将落,不待江家奶孙二人拒绝,门口走进一汉子来,正是那日跳入水中救起淳哥儿的黑衣男子。只见他四平八稳地端着一漆黑托盘上前来,行了一礼就往江春跟前来。

可怜九岁的江春还没他腰杆子高,自是见不着托盘里有甚的……好想垫脚尖看看,但又觉着太没出息,过于“见钱眼开”了,只好作罢。

元芳觑了她似有似无的垫脚尖动作一眼,似是理解她的苦恼,帮着揭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露出一片银光来。

王氏差点儿闪瞎了老花眼,心里观音菩萨玉帝爷爷王母娘娘太上老君诸神保佑地求上一通,那可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哪!

江二叔还“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怜银角子都没见过几次的江家众人,直接瞧见这么多这么亮这么大一盘银锭子。

暗戳戳攒了一个月私房钱的江春也是眼波微动的,想自己起早贪黑,人背马驮的一个月,也才得十两不到的银子。这托盘里的银锭子光一个就得有二十两?或者是三十两?四十两应该比这要大点儿……奶孙二人各有心事,俱都忘了推拒一番。

少年见那小呆子看见银子又呆了,嘴角轻哼一声,扭头不屑,别以为自己没看见她垫脚尖!这幅样子与自己那日在酒楼里见到的“投~机分子”倒是一模一样……想着越看越觉得她眼熟。

哼,果然见钱眼开,掉钱眼里的小呆子,还是个小骗子,小投机……

元芳自是理解民生多艰的,农家一年就指着田地里的产出过日子了,也没多少余钱。遂解释道:“这回出门身上现银无多,只去银楼兑了二百两纹银奉上,略表晚辈心意,还望婶子千万莫推拒。”

王氏战战兢兢收下了十个银锭子,江春也跟着松了口气,江家太需要钱了,可不是清高的时候哪!

老妇人见状微笑,给身后丫鬟使了眼色,那抱着百宝箱的姑娘嘴角含笑地就走上前来。

老妇人道:“好妹子,这是老姐姐的微薄心意,前些日子从箱子里翻了些还看得过眼的首饰出来,你们瞧着能花用的花用,能兑钱的兑钱,若有看得上眼的就留着自家戴戴吧。”

只见那丫鬟在箱子小锁上轻轻一按,“卡擦”一声,锁芯弹开。

丫鬟打开箱子盖儿,原谅前世农村出身的江春也没见过几样首饰,没见识又词穷的她只能用“珠光宝气”来形容了。

那丫鬟一层一层的翻着给小江春看,口齿伶俐地介绍道:“这是老夫人年轻时最爱戴的金镶玉头面了,金子虽然不重,但胜在做功精致,是汴梁城里‘悦容坊’出品的,这金叶子就跟真的一样,走起路来还一闪一颤的,跟枝头绿叶迎风招展一样哩……”“这牡丹纹银手镯也是老夫人常戴的呢,府里姑奶奶未嫁时也稀罕这呢……”

“这猴儿,要你多嘴多舌,留给春姑娘她自有定夺。”老太太假意嗔骂道。

不得不承认,这丫鬟的话虽有夸大的成分,但这一整箱共三层的首饰,也是价值不菲了,对江家来说可谓是“天降厚财”“价值连城”了。

但这份厚礼,又并非王氏几人看起来的那样“喜从天降”。诚然,小江春救了她金孙的性命,救命之恩是重于泰山,但明知两家人地位悬殊的情况下,还赠了对江家来说如此厚重的谢礼,有时候礼太厚了就是有“买断”之意了。这份恩情从此买断,往后两家人就不再有甚干系了。

况且,从进门至今,青年元芳虽彬彬有礼,面面俱到的,但那份客气中总是透着疏离。且在自报家门时只道自己是汴梁人士,姓甚名谁也不知真假,那小公子也只略提了姓赵(还不知真假)……这就是明显的不想与自家再有过多接触了。

江春倒也不沮丧,反正她也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阶层不一样,自己也没有硬要凑上去的必要。他们这样楚河汉界划清了,江春还反倒觉着轻松呢。

救死扶伤是天职,但医生也需要吃饭啊,现代出个急诊都得给救护车费呢,这窦家的谢礼,就当作是自己应得的诊金吧。

况且要说“天降厚财”,那是对一贫如洗的江家来说,在高门大户眼里,那也就是几身衣裳钱。试想,少买几身衣裳就能挽救一个孩子的性命,还算贵吗?

当然,别人若是埋起头来一毛不拔,江春也不会觉着有什么,反正能救回一个孩子的命,其意义自是重过这些身外之物的。但既然有“酬谢”了,又是对方能力范围内拔根毫毛的事儿,那她心安理得收下,又又何妨?

江家几人却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早被纹银闪花了眼,再见还有这一箱子的“宝物”,自是连连摆手推辞,只恨不得把手巴掌齐根摇断。

江老伯更是已经紧张拘束得不晓得手该往哪放了。

那老妇人看得微微一笑,只道:“你们也莫推辞了,这本就是春姑娘应得的。只你们若实在推辞的话,不如就留给春姑娘作嫁妆吧。老身也不晓得能否活到姑娘出嫁,就当提前给你压箱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