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门

且说江家正为生计进项发着愁呢,就闻“咚咚咚”的敲门声。

小军哥儿抢着去将大门插梢拿开,见门外站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嗯,在小小的军哥儿看来,穿得挺好看嘞!

那少女还低下头来想要摸~摸小包子的脸蛋儿,却被他躲开了。

那男子,准确地说应该是少年,才十二三岁,刚过了变声期,只见他用仍有公鸭残留的嗓音问:“敢问可是王家箐江春小友家?”

众人有点儿发愣。倒是江老大先反应过来,来到门前打量了两人一眼,见俱是穿的青白纱衣,少年还披了个藏青色的不知是何材料的外衫,倒是与众村人不同。

忙道:“正是小女嘞,不知你们是……”

那青衣少年道:“叔伯有礼了,在下县里熟药所辨验工人,这是鄙人师妹。”

那小姑娘也对着江老大鞠了一躬,道:“叔伯好,我是来找我那小友江春妹子的。敢问她现今可在?”

江老大被他们文绉绉的问候绕的脑袋疼,勉强支着应答了一下,已是有些架不住了,忙让开身子,指指江春的位置。

江春这才看到,是那日熟药所认识的胡沁雪来了,只不知她身边的是何人。但还是先将他二人请进门来,高氏去烧了壶野山茶水来,聊胜于无罢了,又将吃饭用的瓷碗烫了几烫,倒了两碗茶给他们,二人谢过。

几个大人皆回房的回房,下地的下地去了,留几个小儿说话。

胡沁雪倒是自来熟,一进门就说开了,道身旁的是自己师兄,也是舅家表哥。因惊奇于江春那日的“活人术”,本想昨日集上请教呢,谁知江春却没去赶集,恰好今日二人无事,遂携手打听着来了江家。

胡沁雪说完,还悄悄背着表哥做了个鬼脸。

江春扶额:……

那少年约摸十二三岁,长得眉目清俊,皮肤白皙,一双眉毛黑厚有神,形状恰似两湾浓厚的柳叶……江春这是第一次见柳叶眉长男人身上,非但不觉着娘气,反倒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隽书卷气来。只见他双眸有光,犹如两粒水弯弯的黑葡萄,与小儿的眼睛一样,都是黑多白少的,这在成年人(暂且算成年人)身上倒是少见。

江春暗道:好一个俊俏少年。

只见那少年道:“江姑娘,我就厚着脸皮与表妹一起喊你江妹妹了。冒昧叨扰,还望见怪。鄙人徐绍,字子寿,实在是奇异于妹妹当日所施之活人术,百思尚有不得解之处,遂来叨扰,还望见谅。”

江春只得也学着文绉绉地回应道:“徐公子见外了,小女也是情急之下胡乱想出来的罢了,哪有什么章程。还劳驾公子大老远的来。”

胡沁雪在旁看着二人打太极似的你来我往,早耐不住了。道:“看吧,表哥,我就说你别钻牛角尖吧,多大点儿事,医者治病急者从权,谁会来得及思虑这周详那的。”

江春点头。

可不是嘛,这人命关天紧要关头的,谁还来得及想这章程那步骤的,她之所以做得那么顺手,那得感谢大五那一年医院急诊科的实习呢。

虽然当年实习的时候一分钱没得,还反倒向医院交了见习费 + 累成狗,但这些各临床科室常见病、多发病以及对危急重症的处置能力是学到了一点儿的。

江春一副过来人的心态:年轻人,你还年轻呢,当年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接受义务教育呢!所以别着急,我会的这些技能都是靠年纪买来的,你以后保不准比我还厉害呢。

那徐绍却仍是不死心,道:“江妹妹过谦了。在下还是有几点疑惑需向妹妹求解。”

不待江春拒绝,“书呆子”就问起来:“其一,只不知妹妹这神技可是师从何人?”

江春也说不出来哪!正确答案是——教科书《中医急诊学》+《医师临床操作指南之CPR》。

徐绍见江春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估计是师尊何人不便透露,忙打圆场:“这倒是不要紧,江妹妹不便说也不足为怪。只其二,当日~你给那小儿,咳,嗯,嘴对嘴的吹气,这是为何?”说完还一副耳朵尖都红了。

江春:……不必害羞,年轻人。

“当日,我观那小儿已经是没多少进气了,只得把我的阳气渡给他了,而且还不能是胸中的阳气(那是二氧化碳),只得将天地清阳(氧气)渡给他。”江春一本正经的胡诌。

呼,就算是胡诌也很费脑细胞的好吗?!

谁知,“书呆子”又继续打破砂锅了:“妹妹所言有理。只是其三,为何还要敞开衣裳按~压胸膛呢?若是男医者遇此女病患,又该当何法?”

江春只得硬着头皮道:“这心主血脉,主一身之神,那小儿心跳骤停,血脉停滞,元神尽失,通过按~压胸骨心脏之处,激发其残留的元神,促进血行恢复。”

徐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怪道呢。”

接着又吞吞吐吐红着耳朵问:“那,如果,如果是女子……又该当如何?”

江春扶额:好奇宝宝,你的问题为何会这么多?!

不过对于这个,江春作为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三十多的女人,自是不会觉着有何奇异的。

“徐公子此言差矣,这‘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说的是常态,无病无灾之时才能有所区别。人之发病,多是猝发,猝发必是不比痼疾,毫无招架之时,在性命面前,若还畏手畏脚,拘泥于性别,岂不是有舍本逐末之嫌?然就是因为这般区别,在‘隔帷诊之亦必以薄纱罩手’的陋习下,漏诊误诊层出不穷,才使得民间有‘女病难治’‘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的谚语,这却与大医有好生之德的神旨相悖的。故依小女看来,医者面前当无男女,性命自是重于性别的。”

徐绍与胡沁雪二人方听得入了神,直到江春讲完,胡沁雪方反应过来道:“春妹妹讲得好!那些酸儒才会整日‘男女有别’呢,我就最是见不得他们提这个。还好德芳殿下有先见之明,立了这女子可进学可为女医的律法,不然我还不知道被我爹逼着在哪学女红呢!”

“轰”一声,江春只觉着如遭雷击。

犹是不敢相信,江春急着问:“胡姐姐你说什么?”

胡沁雪不知其意:“我好害怕被我爹逼着学女红……”

江春着急道:“不是,前面那一句。”

“德芳殿下……”

“不是,后面那句,什么女医的。”

“哦,我说好在德芳殿下立法,女子可以进学和考女医呢,委实有先见。”

呼,说的就是这句。

“胡姐姐可否为我细说一番,这是……”

胡沁雪似是终于找到了小江春也有不懂的事情,抬首挺胸一副扬眉吐气的神情道:“百年前,皇太子德芳殿下陈请太~祖立法,令女子亦能同男子一般进学,文以教化。经人举荐和入学试后入读太医局,待过了三舍九升,还可考入翰林医官局为医官呢……后殿下登基,又道可请立女户呢,青苗法亦是施到家家户户,家中凡有女子自愿的,均可自立女户开青苗呢。如今汴梁城女子读书都可进太学了呢,听闻当今还有人主张官家修女官制呢,只有些酸儒扯后腿,不然……哎,说不定我也能进太学了……哎也不对,整日间让我读些经史子集的也头大,还是等着三年后考太医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