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属票

傍晚的天边一片橘红,棉花似的云朵透着几分热烈,同她的心情一样,躁动,闷热。

火烧火燎,又带着丝丝的甜。

一阵晚风过境,陶音手里捧着奶茶,余温透过掌心传来,穿着单薄的外套却丝毫不感觉冷。

虽然江屹杨只是随手送了一个礼物,不带任何情感,只是同学间的,亦或是对那个创可贴的回礼。

可她依然很开心。

光线透过云层洒下,四周变得明朗起来,恍然间,她似乎明白了当年父亲为何暗恋母亲四年却迟迟未开口。

原来,有些喜欢要藏在心里。

才能靠的更近。

回到家,餐桌上摆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还有一个草莓蛋糕,沈慧姝见她回来,从厨房里探出头:“不是说要晚点儿才回来吗,再等会儿啊,还有两道菜就好了。”

她打工的事没同母亲讲,只说是和朋友出去玩,陶音换上拖鞋,往房间方向走:“电影不好看,就提前回来了。”

进到房间,她把奶茶放到桌上。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购物车,从里面选了一块滑板下了单。

饭快好时,陶音去到餐厅,弯腰咬下一颗草莓,鼻尖蹭上了一点奶油。

“哎,你这孩子,”沈慧姝端着盘子,无奈地笑了笑,“还没许愿呢。”

她吞下草莓,舔了舔唇,拉开椅子坐下,屋里光线昏暗,蜡烛被点亮,在烛光的掩映下,陶音许下了个愿。

从十八岁的这一天起。

少女今后的每个双手合十的愿望里,都多了一个叫江屹杨的名字。

……

新的一周来临。

早自习期间,陶音一边早读,一边趁着和后桌说话的间隙往后排偷偷望上一眼。

和上周一样,那个位置空到了下早自习,直到铃响,男生才从教室门口进来。

不紧不慢,悠哉游哉的。

陶音合上书本,转过头轻声问:“那个,江屹杨他一般都不上早自习的吗?”

苏敏敏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没发现同桌的那点小心思,直言道:“学霸都这样,都不用学习的,上课随便听一听,考试就能拿前几名。”

“而且呀,他数学还能每次考试几乎都拿满分,”苏敏敏羡慕又不平的语气:“你说气不气人!”

陶音温吞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随口应了声:“气人。”

想起那晚练滑板练到很晚,夜色下少年清瘦不知疲倦的身影,她刚想说点什么,旁边突然有人经过,干净的气息里融和了一点薄荷的冷香。

她和苏敏敏的位置在第一排,前方正对着饮水机,江屹杨在两人的谈话间倏然出现,微弓着腰,手里握着个白色杯子接水,手指修长干净。

日光透过玻璃滤出一道柔光落在他的黑发上,校服下的后颈露出一点冷淡的棘突。

垂着眼,视线落在水流上。

毕竟在背后谈论人不免会心虚,两个女生正襟危坐在位置上,下一刻,苏敏敏悄悄勾了勾陶音的袖子,忍不住凑近问:“咱俩刚才说的话,他没听见吧?”

陶音也压低着声音:“……应该没有吧。”

话音落下,水流声也戛然而止,江屹杨侧眸看过来:“听见了。”

“……”

“……”

他慢腾腾拧上杯盖,眉梢微挑,眼里透着几分玩味:“要不这样,我下次故意考差点儿,让两位……”

江屹杨目光定在陶音脸上,“消消气。”

“……”

上课铃声骤然乍响,唐洪礼夹着本书走进教室,学生们都噤了声,一片安静,男生也走回了座位。

“我靠,我怎么感觉更气了,这就是学霸才有的傲慢吗?”苏敏敏拍了拍胸口,又说:“不过,他应该没生气吧,刚才转过来的一瞬间,我是真的被吓了一跳,邵飞可是经常说他这人爱记仇的。”

“生气不至于吧。”陶音眼睫动了动,相反地,她莫名感觉江屹杨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第二节 课大课间,在上节物理课难懂的内容与老师催眠的声线下,学生们抵挡不住困意,教室里已经倒了一半。

陶音抽出一张数学卷子,第一堂课有道大题她一直没弄明白,琢磨了一会儿,头开始泛疼,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回头扫了眼。

最后排的男生靠在椅子上,难得没睡觉,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陶音想了想,拿上卷子往后面走。

“江同学。”

江屹杨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掀起眼皮。

他是内双眼皮,睫毛很长,漆黑的瞳孔看人时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但此时却意外地露出些许柔和。

陶音怔了下,温吞地说:“我仔细想了下,觉得不应该让你故意考的差,人还是应该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所以……”

她把卷子往前递了下,声音细软:“你能给我讲道数学题吗?”

女孩微抿着唇,像是有点紧张。

江屹杨突然笑了,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笔,手指间转了转,漫不经心道:“行。”

旁边的椅子空着,他起身坐去里面,把位子让给她。

陶音尽力平缓着因那声笑而扰乱的心跳,坐下来,把卷子放在桌面上:“最后一道大题。”

“嗯。”江屹杨很轻地应了声,翻出一张草稿纸。

班上偶尔也有向江屹杨来问题的,他一向耐心解答,时间久了,不少同学也对这位平日里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少爷有所改观。

这般近的距离,陶音没办法把心思放在题目上,总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瞟。位置靠窗,有光点随着笔尖变动晃过他英气干净的面容,时而落在眼角,染出几分平易随和。

陶音思绪飞走一瞬。

所以,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般难以接近,难怪在男生里的人缘那么好。

她的视线一低,那只笔尖清晰利落地划在纸上,随着演算的动作,男生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讲题的声音低又缓,飘进她的耳朵里,意外地听见那些数学名词没有出现下意识的头晕。

就在她新奇地发现这种变化时,视线里的笔尖停下,江屹杨抬眼看她:“这一步懂了?”

陶音:“……”

懂什么,她根本没听……

她窘迫之余,随意扯了个借口:“江同学,你讲的太快了。”

“快?”

“嗯。”陶音一本正经地点头,怕他会觉得自己麻烦,又带上几分奉承地说:“你那么聪明,这题可能一看就懂了,我要想跟上你的思路,还是不太容易的。”

她说话时唇角微弯,眼里是明显讨好的意味。

江屹杨没说话,只垂眼看她。

陶音:“……”

陶音:“要不你再讲一遍,慢一点儿,看看我能不能听懂。”

江屹杨转了一圈笔,语气懒散:“我再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