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被陈念抱住的那刻,沙弗莱身形摇晃了下。

他很快就稳住了,目光越过陈念肩头,望着门外呼啸的风雨,Alpha直挺挺地站着,双臂自然垂下,没有任何回应。

陈念身上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凉意迅速被皮肤感知,同样能清楚感受到怀里的少年正在不断发抖。

“对不起。”

他再一次听到了这句话,小心而微弱的,带着颤音。

沙弗莱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眸中俨然一片冷漠,他强行将陈念推开一些,径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回去房间。

沙弗莱的步伐一瘸一拐,还在用手扶着墙壁和家具,陈念见状顾不得自己就这样被生生推开,赶忙去搀扶他。

陈念刚刚挽住沙弗莱胳膊,就被Alpha一把将手甩开了。

少年顿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沙弗莱倔强地扶着墙,朝卧室缓步走去。

他在外面站了快三个小时,曝晒雨淋的,一滴泪都没流,现在却鼻子猛然发酸。

陈念深吸口气,他掩住心中的难过,安静地小步跟在沙弗莱身后。

Omega走过,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水脚印,他无声且迅速地观察这栋陌生的房子,看到落地窗边的地毯上有长时间站过的痕迹。

沙弗莱径直回到卧室,陈念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看Alpha坐在床边,然后靠着床头重新拿起电脑。

陈念浑身湿透当然不能上床,就站在旁边,他湿透的发梢和衣服还在不断向下滴着水,柔软黑发粘在脸上,衬得面色更加苍白,连嘴唇都冻得失去了血色,身体微微瑟缩着,试图以此减少热量的流失。

他低垂着眼睫,琥珀色的眼中满是难过,如同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从各方面来讲,陈念都很像猫。

你对它好时,它知晓自己备受宠爱,骄纵作乱,时不常地伸出爪子挠你一下,在手臂或脸上留下几道血痕。高兴了就和你玩一会儿,不高兴了连理都不理,顶多是听见叫声不耐烦地甩甩尾巴。

但当你手头正忙顾不得管它时,却又眼巴巴地凑过来,爬上电脑桌,站在键盘上,试图用各种方式吸引你的注意,让你陪它。

沙弗莱知道有一种现象叫弃猫效应,被丢弃过的猫咪捡回来之后,因为害怕再被抛弃,会变得特别乖顺,像极了如今陈念垂首低眉站在他床边的样子。

只是究竟是谁抛弃了谁呢?他忍不住一阵心酸。

沙弗莱强迫自己不去看陈念,他紧盯着屏幕上的代码,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陈念扑进他怀里的样子。

Omega浑身都湿透了,薄薄的外套无法抵御寒冷,浑身颤抖着,那双琥珀色的眼中浸满雨水,再也不见往常的狡黠与灵动,发现他突然开门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懵懂。

然后是迸发出来的欣喜,扑上来用力地将他抱住。

如果不是听到了陈念昨晚说的那些话,沙弗莱差点都要陷入Omega真的爱着自己的错觉中。

他喜欢的人,是个演员和骗子。

只是就算认识到了这一点,沙弗莱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软,陈念现在肯定很冷吧,自己要不要让他去换身衣服?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他心想自己是真贱啊,怪不得都说渣贱渣贱,只有像自己这样的人不断犯贱,另一方才能渣得起来。

沙弗莱按下运行键,毫不意外地看到一片错误提示,他心不在焉中写出了一群bug。

工作也做不好,腿也很疼,旁边还站了个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人,他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沙弗莱烦得要命,他余光一撇,突然发现原本在他床边垂头丧气的陈念不见了。

只有地毯上留下一片潮湿的水迹。

陈念来到厨房之中。

沙弗莱闷着头写代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陈念只觉身上像是有几万只蚂蚁在爬。

这样干站着也不是个办法,他能不能做点什么哄沙弗莱开心?

沙弗莱行动不便,而且看他的样子也蔫蔫的,应该没吃早饭吧。

于是陈念悄无声息地去到厨房,他把满是水的外套脱下来放进卫生间,穿着湿透的衬衣和长裤,看冰箱里都有什么食材。

冰箱打开时的冷气冻得他一哆嗦,陈念抿住唇,发现里面的东西竟然还不少,蔬菜肉蛋一应俱全,都非常新鲜,沙弗莱昨天晚上才住进这里,大概当时就侍者被送过来了。

陈念和姜岱两个人生活在地下城,为了省钱都在家里做着吃,姜岱的眼睛不好,受不了烟熏火燎,陈念从五六岁就自己学着做饭,手艺不算特别好,但也不错。

陈念看着冰箱里的东西,回想沙弗莱都爱吃些什么,嗯,好消息,他都还记得。

陈念卷起袖子,伸手拿了两颗大土豆出来。

沙弗莱更烦了。

陈念一声不吭地失去踪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不能用精神力探查,因为肯定会被少年察觉到。

他现在又饿又困,腿还很疼,昨天来到之后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过度运动让没彻底恢复好的腿又肿了一圈,早上听到门铃声才挣扎着起来,在落地窗边看陈念在外面站了三个小时。

沙弗莱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陪他罚站,也许是看到了那些照片。

路恒给陈念看照片的时候,由于距离太远,沙弗莱其实没能看清。

他正疑惑着究竟是怎样的证据能让路恒如此趾高气昂,盛气凌人地揭穿并指责陈念,就听到了Omega说出的那些话。

其实陈念说的不错,在两人的感情中,少年确实始终站在支配者的地位,他们直到现在也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自己一直都在试图得到少年的真心。

但那些话实在太难听了,似刮骨刀将他的一颗心血淋淋地剖开,再炫耀地将伤口大肆展示给他人参观。

沙弗莱很没骨气地哭湿了一张枕巾,他做了一整晚的思想工作,才终于下定决心,在凌晨打开了路恒发给他的文件夹。

一张张地看过那些照片。

陈念以他熟悉又陌生的姿态,依偎在不同男男女女的身边,他佩戴黑色颈环,将头发染成鲜艳的火红,有时候会戴各异颜色的美瞳。紧身衣勾勒出身体的每一寸线条,而露在外面的肌肤总是少不了被旁人的手触碰。

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酒,数量让沙弗莱看着头皮都要发麻,他也由此知道了陈念酗酒的原因。

少年脸上带着肆意的笑,是堕落深渊中开出的有毒花朵,引人疯狂簇拥,想要得到他的一切,拥抱,亲吻,挑逗,乃至整个身体。

沙弗莱终于第一次知晓了陈念的过去,由此溃不成军。

倒不是因为陈念的工作和他展露出的放荡姿态,而是原本应该作为陈蔚元帅遗孤,享有着最为优渥生活的少年,竟一直都深陷泥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