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严锐之缓缓吐出一口气, 渐渐放松下来。

他其实有些害怕贺年问起来,他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和方式,该怎么样告诉对方自己的过去。如果说上次跟贺年自虐似的坦白是为了把人推开, 现在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但他现在被贺年抱着,又顾不上想那些了。

之前的愤怒和不安都被抚平, 严锐之第一次有了真切的实感, 又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像是在对自己说。

抱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始觉得过于腻歪,脸上挂不住似的示意贺年松开一些:“行了, 回去再抱。”

对方看上去还有点不舍,但现在异常听话, 因此只是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还是退开来。

“郝帅叫人送你来的?”

“嗯, 他说他先回家了,”贺年一五一十地答了,“他还悄悄跟我说,要是不想回公司可以不回。”

“他倒是整天不教点好的。”严锐之轻笑一声。

他把午饭推到贺年面前:“先吃午饭。”

“噢。”

贺年乖乖接过来。

餐食没那么烫了,不过在开着空调的盛夏里温度正好。

“小冰箱里买了汽水和饮料。”严锐之声音很淡,开口道。

贺年怔了怔,有些惊喜:“给我买的么?”

听着他的语气, 严锐之垂下眼, 仿佛不耐烦似的:“郝帅嚷嚷着要喝的, 前两天顺便带了点上来。”

“那我喝了他的东西,他不会生气吗?”

“爱喝不喝。”严锐之没好气。

贺年点到即止,没再说破其实知道郝帅每次来都是鼓捣的咖啡机, 已经奔过去拿了瓶葡萄果汁。

他很快折返回来, 拧开锡罐, 还把冒着冷气的开口对着严锐之的杯子碰了碰, 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庆祝小贺出差归来!”

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严锐之看着觉得好笑:“你倒是会自说自话。”

“我这是替您说,我贴心。”贺年大言不惭。

严锐之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跟他辩驳,安安静静地吃饭。

他设想过贺年回来时的模样,也设想过自己的情绪,但具体想了哪些他都记不起来了,不过总归跟现在差不太多。

自己比想象中平静,但也比想象中喜欢这种感受。

他好像不需要缜密地考虑,要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话,什么场景或者什么时间……

都不重要。

似乎他可以随着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事,像那次翘班一样,偶尔跳脱一点也没关系。

严锐之正想着,刚一抬眸,就看见贺年已经把自己面前的午饭吃了大半。

他心中一动,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把对贺年胃口的那一半挪过去。

等他做完这个动作以后,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样的举动太亲密,他们之前即使做过别的,但在生活细节上总保留着一些社交礼仪。

贺年也抬起头:“严总,您怎么都没吃?”

“天热,不太有胃口。”他掩饰般偏过头,“你刚才不是说不饿?”

“刚才是有情饮水饱。”贺年张口就来。

“飞机餐没吃么?”

贺年眼神闪了闪:“不太……吃得惯。”

严锐之便不再问了,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短暂午休。

虽然周鸿声的到来没对他有多少影响,可一前一后总归有了一些情绪波动。

他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一会儿,结果大概是因为情绪太放松,竟然迷迷糊糊有了点困意。

贺年动作都很轻,没吵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严锐之微微睁开眼,有些惊讶自己居然睡着了。

他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地走动,凝神才看见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而贺年正蹲在自己面前。

“醒了?”

严锐之还半阖着眼,睫毛动了动:“……我怎么睡着了。”

贺年仰头看他,握着他的手:“那严总,要不要去里面午睡一会儿?”

严锐之坐直,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不用。”

“我睡了多久?”他低声问道。

“才十分钟。”对方回答。

“是么。”他垂眸,看着贺年还放在自己掌心的手,“你怎么没走?”

贺年还蹲着:“你别赶我,再让我待一会儿。”

午后宁静,严锐之静默地看了他几秒,小声叫他:“年年。”

对方动作一顿,把脸贴到严锐之的手上:“哎。”

皮肤触感微凉,严锐之手掌托着他的脸,拇指摩挲几下,蹭了蹭。

不知道是不是痒,贺年微微眯起眼睛。

他这个表情让严锐之很受用:“别蹲着了。”

向来聪明的人呆呆地“噢”了一声,才听话站起来。

“下午确实没什么事。”严锐之知道他一路过来就是想看自己一眼,“你见也见过了,要不要先回去?”

贺年摇了摇头:“没事儿,我等你。”

严锐之刚要说话,他立刻补充道:“来都来了。”

“……”他眉头跳了跳,随他去。

“那你去里间睡会儿吧。”严锐之说。

“我不,我要陪着老板。”贺年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我热爱工作!”

贺年就是有能把温馨气氛全破坏掉的本事,严锐之撇了嘴角抽回手:“随便你。”

他说到做到,果真重新集中了精神放到工作上。

贺年不敢置信地围着他绕了一会儿,发现占不到什么其他便宜,才悻悻地回了自己的隔间,也开了电脑。

一直维持着工作状态的严锐之听见敲键盘的声音,估摸着对方应该消停了,这才随意地转过视线。

结果刚一偏头,目光就跟对方撞上了。

贺年守株待兔似的,两只手放在键盘上胡乱敲得震天响,但一直看着严锐之的方向,像是算准了他会看过来一样,得意地一眨眼:“严总!”

话里大有“逮到你了”的味道。

严锐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他诡计多端,甚至自己也没想好说什么,干脆继续摆着一副冷脸:“这就是你说的热爱工作?”

被他说了也不生气,贺年眨眨眼:“小时候我练琴也是这样,老师规定了每天练习时间,那时候太贪玩,就练就了一身本领。”

听他话里的得意,仿佛以此为骄傲。

“好了,我这次不吵你了,真的。”贺年怕他继续说,连忙道。

严锐之好气又好笑,可也责备不出口,只是心说自己二十岁的时候也没幼稚成这样。

只是这次他又集中了一小时,把要紧的事情忙完,干脆利落地从桌旁站起来,快步朝着贺年的方向走过去。

对方这回是真的开始工作了,没一直往他这里瞅,听见脚步声抬头时还愣了一下:“严总?”

严锐之没立刻开口,敲了敲他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