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沙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炎一觉醒来,发现娄瑞和陆周瑜好像熟稔很多。

夏炎和陆周瑜坐在餐桌同一边,娄瑞坐他们对面,隔着桌子,两个人在餐桌上聊得很是顺畅。

开饭前,娄瑞把陆周瑜从敦煌带来的那瓶酒拿了出来,打开盖,往杯子里倒。夏炎从小到大都没见她喝过酒,忙着去拦,却被她笑着躲过去,说你难得带朋友来,要好好招待。

所幸没喝多少,娄瑞说起自己十多年前,有一次到敦煌出差,大雪天,沙子全白了,她和团队成员走散,寻摸到一家当地人开的的小酒馆进去取暖,就在那儿喝过这种用沙洲泉水酿的酒。

挺甜的,她评价。

酒精含量不低,夏炎发现她喝完之后面不改色,调侃道:“厉害。”

这顿饭吃得比想象中轻松,夏炎低头啃排骨的间隙,娄瑞问起陆周瑜在敦煌的工作,得知和人文相关,主动向他讲述当地的风土人情。

娄瑞在西北工作生活近二十年,能算作半个当地人。

聊到当地农历四月初八的浴佛节,从四月初一开始,将举办为期一周的庙会,陆续有香客游人到访,场面很是盛大,大家纷纷上香祈求,盼望佛祖保佑平安。

娄瑞没有宗教信仰,但也仍会被虔诚打动,她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向陆周瑜展示。

夏炎自己啃完小半盘排骨,听两人的讨论,觉得新奇,没再向之前一样插进他们的话题。一开始怕双方尴尬,他还在努力充当沟通的桥梁,此刻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陆周瑜坐在夏炎左侧,牛仔外套被他脱下来搭在椅背上,里面是件白色短袖,袖口边缘有一滴褐色污渍,像是做饭时溅上去的。

夏炎盯着看了两秒,视线又上移到他脸上,能明显感觉到,陆周瑜此刻的姿态要放松不少,和刚进家门见到娄瑞时的紧张完全不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一起做饭时增进了交流,夏炎猜想,不由得暗自欣喜。

默默听了会儿,夏炎越发觉得餐桌变成了会议桌,娄瑞和陆周瑜已经聊到IP的二次开发与交互设计,只有他在认真吃饭。

酒过三巡,娄瑞仍然认为,传统文化美学正在走向没落,她说现在还有多少人愿意跑这么远,去看那些莫高窟里黑咕隆咚的壁画,又有多少人能看懂,发自内心觉得美?大多数是跟风打卡。

陆周瑜说,正是因为这样,才应该给敦煌文化注入新的养分,利用现代技术向外传递,让传统美学不再蒙尘,重现活力。

像是一场学术交流,夏炎对敦煌文化也十分感兴趣,但此刻却更愿意把自己置身事外,做个不用动脑的旁观者,只观察好风景。

不得不承认,陆周瑜认真地说起感兴趣的话题时,整个人都有种赏心悦目的气质,沉稳而不乏生机,像是沉于清澈溪水中的一块原石,任凭水流冲刷,只变得温润发光,却屹然不动。

他们继续讨论,夏炎就托着下巴听,娄瑞对夏炎的要求不高,但并不妨碍她欣赏更优秀的年轻人,夏炎曾听她多次夸赞研究所里新来的实习生,有天分又肯努力。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忐忑,此刻根据娄瑞的反应,夏炎可以确信,娄瑞对陆周瑜的好感直线上升。

不是不想跟妈妈坦白,说是带喜欢的人回家,但凭对娄瑞的了解,无论夏炎带回来的是谁,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大概率她都会因为内疚,出于补偿心理做出妥协、接受并祝福。

夏炎不想陆周瑜是被妥协的那一个,他想让娄瑞先发现陆周瑜的好,再接受和祝福。

尽管结果相同,过程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中途起身去院子里摘了串葡萄,洗好之后摆到餐桌中央,代替原来排骨的位置,夏炎说:“两位老师,中场休息一下吧。”

娄瑞停了停,拽掉一颗葡萄,起身,“我去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手续办的怎么样了,说是明天就能回来。”

她刚离开,陆周瑜调整了一下坐姿,夏炎撑着脑袋开玩笑地问:“还紧张吗?感觉你跟我妈比跟我还熟。”

陆周瑜也侧过头,拿了颗葡萄,没说话,认真地跟夏炎对视,目光深而重,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他的玩笑。

被人全心注视的感觉很奇妙,像心脏被勾了一下,轻而痒,夏炎无声地吞咽,不知道第多少次,但依然笃定地说:“别紧张了,我妈对你特别满意,喜欢的不得了。”

陆周瑜“嗯”一声,把手上的那颗葡萄抵到他的唇缝间,指尖在下唇上轻点,叩门似的,直到夏炎张嘴咬住,才松开手,低声问他:“那你呢,喜不喜欢?”

夏炎咬破葡萄,汁水在口腔迸发,他想了想,凑到陆周瑜耳边,同样压低声音道:“我只带喜欢的人回家。”

好像承认也没那么难,夏炎说完,自己的心先无端地猛跳了两下。他从来不是扭捏胆小的人,虽然说了需要冷静,但分开的这些天里,好像也没能真正冷静下来去思考这段关系,反倒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喜欢或许和理智永远相悖,他甘愿认输。

再说了,眼前这个人只为了见一面,风尘仆仆赶来的狼狈模样,好像也离赢家很远。

那就让他们都输给彼此好了。

陆周瑜转过头,轻轻在他眼睛下面亲了一下,只是嘴唇触碰皮肤的程度,却有种莫名的虔诚。像风吹皱水面,带起一阵涟漪,夏炎被他的动作弄得很痒,眼皮抖了一阵,没躲开,也回亲回去。

两只初生动物似的,黏糊糊的凑在一起蹭来蹭去,从对方身上汲取温度,过了很久才分开。

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娄瑞还在门外的花园里打电话,声音模糊,夏炎往窗外看了一眼,胆大地更加凑近,膝盖都抵在一起了,他说:“有点刺激。”

呼吸间都是葡萄清爽的甜味,陆周瑜也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能看到葡萄藤下面的人,被藤蔓遮挡,影影绰绰的。

见陆周瑜不动,夏炎用腿在桌子下面一下一下地撞他,觉得这幅正经的样子十分有趣,忽地,膝盖被握住了,警告似的捏了捏,有块连接神经的软骨被摁得一酸,整条腿都开始发麻。

他闷哼一声,想挪开酥软的腿,膝盖上的手却没拿开,反倒变本加厉地向上游移,握住大腿上的软肉,不住地揉、捏。

其实力度不大,但偏偏夏炎躲不开,腿又重又酸,浑身直抖,眼睛也跟着酸了,被激起一层水光,一张口就是求饶,“别弄……”他说,又去掰膝盖上的手,“我腿麻了。”

作乱的手很轻易就被拿开了,但左腿一时还没恢复知觉,眼里的水光也收不回去,挤出来挂在眼睫上,夏炎想抬手去揩掉,却被攥住手腕,压在桌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