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第2/2页)

到那时,陆雨歇恐怕再难信任她了。

最关键的是,陆雨歇的精神状态好不容易稳定,若他再受刺激,指不定会酿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唐烟烟咬紧牙关,口腔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疼痛让她意识稍稍恢复清明,身体和意志力的强烈消耗几乎让唐烟烟昏厥,她一手紧攥地上青草,另只手臂则死死环抱住树身。

视线已然模糊,唐烟烟不经意低眉,恍惚似看到她的手竟变得透明。

唐烟烟大骇,她不知从哪儿滋生出最后的力气,成功击溃那股意图带走她的力量。

终于,汹涌的潮水缓缓褪去,唐烟烟透明的手指一点点恢复如初,她松了口气,想站起来,但过度的疲累却令她难以付出行动。

幸运的是,她总算挺过来了。

这么想着,唐烟烟再也没有睁眼的力气,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晚风摇曳着枝叶,淡粉色的零星花瓣,如飘雨般,散落在唐烟烟裙边。

她毫无意识地斜靠着树身,身形单薄,双唇没有一点血色,乌发也被汗水湿透了。一缕缕的黑发粘在她苍白脸颊,对比鲜明,不禁让人联想到濒临枯萎的花。似乎,她绽放的花期快要到尽头了。

霞光黯淡,一双属于男人的深蓝云纹靴越过草丛,停驻在唐烟烟身前。

风忽然大了,花瓣在两人周围纷飞。陆雨歇低垂眉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树下的唐烟烟。

他眸色过于幽暗深邃,像是吞噬了黑夜,可那两扇鸦羽般的睫毛却暴露了主人真实的情绪,它们不安又恐惧地眨动着,仿佛看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画面。

不知过去多久,陆雨歇喉结终于艰难地滚动了下。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口所有的复杂,俯下身,轻轻抱起失去意识的素衣女子,一步一步,极慢极稳地,向南边的小院走去。

陆雨歇早就发现了唐烟烟的异常,这些日子,她总是会突然地支开他,她到底在做什么?又对他隐瞒着什么?

其实,自那次唐烟烟离开客栈遭遇危险后,陆雨歇就无法再相信唐烟烟的话,她总是这样,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不会什么都顺着他,哪怕她知道他为她担心受怕,也会去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陆雨歇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悄悄在唐烟烟身上做了手脚,既然他无法左右她的思想,那么他至少应该掌控她的行踪。这样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他都能确保唐烟烟的绝对安全。

这种行为,与监视有何区别?如此卑劣的伎俩,陆雨歇从前是嗤之以鼻的,可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了。

大概他一直都没有安全感,因为他打心底认为,总有一天,唐烟烟会抛弃他,就像以前那样。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正常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变得透明?所以,她是不是又快要走了?

步伐蓦地顿住,陆雨歇目光落在唐烟烟苍白的脸上,他眼神黢黑,似流淌着阴冷的墨汁。

陆雨歇不是没有想过,他对唐烟烟究竟存着怎样的感情?是雏鸟的依恋,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还是存粹的占有欲?或许,都是有的,它们密密匝匝地交织在一起,成为他想好好活下去的支柱。所以,他绝对不会放她走。

但他做得到吗?

生平第一次,陆雨歇感到如此的慌乱与无措。

静静站了片刻,陆雨歇恢复前进的步伐。他怀里的唐烟烟轻飘飘的,似是一片随时会被风拂走的羽毛。

陆雨歇情不自禁握紧手心,却又害怕唐烟烟吃痛,迅速松了手。

暮霭沉沉,天色晦暗,白日已然落下最后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