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失控(第2/3页)

李宗在心中摇头叹气。

这真是造得什么孽啊,小祖宗这么多灾多难的,到头来,可得把自家老板折腾死了。

沈虞看见自己在满是人群的街道上奔跑。身边迷雾重重,来来往往的人全都看不清脸,一帧一帧,像是电影幕布上行走的背景。

班主任惋惜抱歉的声音仍旧一句句在脑中放映:“孩子,去医院。”

“应该还能见你外婆最后一面。”

沈虞搭上出租车,坐在后座,全身发冷,一瞬间似又回到了母亲去世的当天。那次她也在学校,赶到医院后,却只看见母亲永远闭上的双眼。

病床上的女人瘦得不成人形,脸色灰败。明明上一次分别,她还笑着要给她梳头发。

而这一次,是外祖母。

死神握着镰刀,一个个带走她身边重要的每个人。

所幸的是,这次她赶上了见外婆最后一眼的机会。

但,当她冲到病房门口时,在走廊上看到了韩雅和沈弯弯母女,透过病房的玻璃,沈光耀跪在床边。

“嗡”得一声,沈虞的脑子炸了。她不明白,沈光耀拖家带口着来,跪在病床旁边干什么,为了逃脱良心的谴责,以让外婆死也不能安生吗。

沈虞赤红着眼,伸手就甩开想要过来牵她的韩雅,又随手甩给沈弯弯一巴掌,用看垃圾般的眼神看她们:“滚。”

临进病房之前,沈虞回眸剜了眼捂着眼的沈弯弯,心脏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温折之所以会知道所有真相,唯一的可能便是沈弯弯。

沈虞推开房门,沉默地进去。

沈光耀眼眶微红,在病床流了两滴鳄鱼的眼泪。而苍老的外婆,面容枯槁,闭着眼睛未给出一点回应。

“沈光耀!”沈虞没力气吼,嗓音异常平静:“我求求你,滚远一点好吗。”

“我外婆不想看见你。”

沈光耀面色一僵,尴尬地站起身,被骂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沈虞不想看他,指着病房门:“走。”

沈光耀欲言又止,沈虞闭上眼睛,加重语气:“滚!”

“你先和外婆告个别。”沈光耀说:“爸爸等会再和你聊。”

沈虞径直绕过他,走到病床前,听到关门声后,她握住病床上外婆的手,一直强忍的眼泪倾巢般掉下来。

病床上的宋书华呼吸虚弱,但还有意识,枯瘦的手轻轻搭在沈虞的手上,以做安抚。

“小…虞。”宋书华说:“别哭,别哭。”

沈虞嘶哑着嗓音,一遍遍喊着外婆,“外婆,求求你别走,你走了就没人要我了。”

“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啊,小虞怎么办啊。”

宋书华眼角划出一滴泪,脖颈上的青筋微动,艰难说出几个字:“外婆找,找了人照顾你。”

“你到时…喊他一声舅舅。”

沈虞拼命摇头,“不,我不要舅舅。”

宋书华伸手爱怜地轻抚沈虞的头,“听话。”

意识到外婆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沈虞微微侧耳,凑近宋书华的嘴边:“小虞,好好生活。”

“要,开心。”宋书华一字一顿,说得异常艰难:“不要被仇恨迷失了眼睛。”

“那个男生,和他分开。”宋书华眼中没有责怪,只有心疼:“不要用大人的过错伤害别人。”

沈虞瞳孔一颤,放在腿边的手不自控颤抖起来。

可是,外婆,外婆为什么会知道…沈弯弯!沈虞闭上眼睛。

宋书华仍旧在说话,“小虞,跟着舅舅离开。”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沈虞沉默。

宋书华强撑着精神说话,加重了语气:“小虞,你现在还没有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

“答应外婆,好吗?不要和你妈妈一样,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一辈子都为年少的错误买单。”

沈虞睁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外婆。

这个智慧了一辈子的老人,早年送走病重的外祖父,白发送走黑发的母亲,最后自己也油尽灯枯。

沈虞跪在床边,那句“可我真的喜欢他”藏在心底,再也没能说出口。

任由眼泪从脸颊滑落,沈虞哭着点头。

……

宋书华在初春去世,那时正迎来苏城一年一度的梅雨季节,雨下个不停,整个房子都空旷都潮湿。

外婆去世当天,沈虞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舅舅。

周宪风尘仆仆地从京城赶来,那年他二十七岁,许是上位久了,全身上下都浸透出一种冷傲的气质。

后来沈虞得知,外祖待周宪如师如父,并实实在在对他有恩。周宪年轻时也曾犯过混,是外祖父将他从歧道上一把拉了回来。

周宪来后,一手操办了宋书华的丧事,手腕雷霆,未曾让沈光耀任何插手的机会。

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煞神舅舅,沈虞难得横不起来,再加上外婆临去前的殷切叮嘱,她不敢对周宪的安排有任何反抗。

半月后,周宪替沈虞在苏中办了退学,并将沈虞的学籍重新转回京城。

沈虞沉默地接受他所有安排。

自去医院和外祖母告别后,沈虞再没回过学校,而竹林一别,她也再没见过温折。

距离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沈虞的心也越来越迷茫。他们…就这样结束了吗。

想到这儿,她又自嘲地笑。温折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得知自己是她报复沈弯弯的工具人,恨她都来不及,更不会再看她一眼了。

离开苏城前的最后一天,周宪来接沈虞回学校办最后一点转学手续。

那天天色很沉,黑云层层叠叠地压下,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仍在丧期,沈虞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从老宅下来。刚走到院门,沈虞一抬眼,看到门口站着的那道挺拔身影,浑身剧烈一颤。

是…温折。

多日未见,他头发长了些,皮肤更白了,却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苍白。

四目相对间,沈虞听到了自己宛若擂鼓的心跳,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沈虞害怕地躲开视线。

最终是温折先开口,他看着她,道:“你已经半个月没来学校了。”

“我要转学了。”

温折猛地抬首,眸中具是不敢置信:“转学?”

“你要去哪?”

“京城。”沈虞不敢看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回来了。”

温折朝她走近一步,纤长眼睫不停颤抖着,“你没和我说过。”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沈虞忍住到眼边的眼泪,抬起下巴问:“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温折瞳孔涣散了一秒,又朝她走近一步,眸色深黑,“你要和我分手?”

他明明说过她恶心,这还…不算分手吗。

沈虞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良久,温折喉结动了动,淡白干裂的唇紧抿,突然,他弯下脖颈,一瞬间,似卸去了所有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