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2页)

门外忽然传来乌宝的呵斥声,周嫔急忙擦了眼泪,平复声音,问道:“是谁在外喧哗?”

片刻安静后,一个声音响起:

“太医院吏目上官景福,有要事禀报玉京公主。”

周嫔疑惑看向秦秾华,她点了点头。

“进来吧。”周嫔说。

上官景福趋步而入,低头跪拜:“卑职上官景福,见过玉京公主,见过周嫔娘娘。”

“吏目请起,不知有何要事?”周嫔问。

上官景福看向秦秾华,欲言又止。

周嫔不愿让两人独处,但在秦秾华的坚持下,还是以煎药为由,离开了寝殿。

“说吧。”秦秾华轻声道。

“公主此前让卑职阅览的单子,卑职遗漏了一项功用,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该来告知公主……”

“遗漏了什么?”秦秾华敛眉。

“通草和漏芦,都是针对产后气脉淤堵、乳汁不通的药物……在摘星宫十年前的取用单中,通草和漏芦都曾频繁出现过一年之久。”

“我知道了……”

秦秾华话音刚落,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

平地惊雷,震碎眼前的所有迷雾!

她倏地朝上官景福看去,他如惊弓之鸟,低眉敛目避开她尖锐的视线。

漫长的缄默中,寝殿死寂如同无人之地。

秦秾华忽然笑了。

“既然本宫未曾发觉,你权当不知便好了……就像此前一样。是什么让上官吏目改变了主意,匆匆来报?”

“公主此言何意……”

秦秾华起身下床,挪动伤脚,慢慢走到上官景福面前。

“你见到了东侧殿的少年,对吗?”

“卑职……”

“年纪正好,外貌也符合……你看到他,想到了什么?”

“卑职……卑职不敢说……”

秦秾华厉声道:“说!”

上官景福扑通一声跪下:“卑职怀疑少年是辉嫔之子!”

……果然。

果然如此!

须臾间,秦秾华脑中已转过千百念头。

“……乌宝。”

“奴婢在。”

“我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回禀公主。”乌宝行了一礼,道:“奴婢七岁后一直在宫里伺候,别说宫里的人,便是宫里的阿猫阿狗,奴婢也个个认得。这名少年,奴婢确实不曾在宫中见过,也敢用奴婢的项上人头担保,此人不在宫人名册中,更不曾进出宫门。”

“……上官吏目,你听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守口如瓶,把这件事烂在……”

“你不明白!”

秦秾华一声怒喝,让上官景福本能地抬起眼来。

他对上公主的视线,永远不能忘怀这一眼。

少女眉眼如画,苍白如雪,唇上血色一吹就散,像一幅与世无争的风景画,唯独那双盛满**的眼睛,在明亮烛火中闪着夺目光辉。

“上官吏目进入太医院已有四年,离最年老的陈御医致仕起码还有三年,而像上官吏目这样,等着御医空出名额才能升迁的,太医院中还有二十一名。本宫听闻上官吏目是岭南人,家中只有一母,像这么轮,何时才能轮到吏目给老夫人挣回一个诰命之身?”

不知不觉,上官景福已忘了自己原来的目的。

他深埋在心的野心,被那双同样野心勃勃的眼睛点燃。

“公主……何意?”

少女居高临下,扬唇微笑:

“上官景福,你想成为人上人吗?”

“卑职……”

“你愿意为此,堵上你的身家性命吗?”

“卑职……”

“此后余生,你是想蹉跎度日,还是激流勇进?回答本宫!”

冥冥之中,有一种奇异的情感冲击了上官景福的理智。

他在心神激荡中,重重叩首下去。

“卑职愿做人上人!请公主指点!”

……

乱成一片的东侧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大喝:

“所有人都住手!”

怜贵妃转身,看到乌宝搀扶的玉京公主缓缓而来,讥笑道:

“七公主伤了脚,不好好歇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天寿帝也上前一步,关心道:“是啊,你不躺着休息,怎么来了?”

秦秾华的视线越过怜贵妃,落在一片狼藉的殿内。

香炉架倒在地上,炉灰撒了一地,染血的纱布一半挂在床沿,一半落在地上。怜贵妃带来的奴仆见了她跪在门边,少年不见踪影。

“贵妃娘娘息怒。”

秦秾华迈着一高一低的步伐来到怜贵妃面前,补完了此前的全礼。

“此人乃摘星宫一案唯一的活口,遭此大变,情绪激动也是情理之中,再加上他身受重伤,冒然移动恐有生命危险。届时没了人证,摘星宫一案的真相难以查清是小,协理后宫的贵妃娘娘受到牵连是大……”

贵妃变了脸色:

“宫宴是皇后举办的,和我有什么干系!”

“我和陛下当然相信娘娘的清白,但宫外乃至京外的百姓明白这个道理吗?他们只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穆字,到时不仅皇后娘娘受牵连,贵妃娘娘和穆首辅的名声也会受损,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娘娘三思。”

贵妃面色不善:“照你所说,难道就要任他发疯?”

秦秾华头也不抬,保持着恭敬的行礼姿势:“人既然是我带回来的,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他安静。”

怜贵妃盯着她,狐疑地看了半晌。

“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年罢了,七公主为何如此执着?”

“……”

怜贵妃笑道:“七公主不说,难道是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吗?”

“……秾华,到底有什么事情?”天寿帝皱眉。

秦秾华挥开搀扶的乌宝,朝天寿帝跪了下去。

“秾华?你这是做什么?!”

“父皇,此人身俱乌孙皇室特征,恐是父皇与辉嫔之子。儿臣斗胆,请父皇明察少年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