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实木方桌自然不可能砸到青瑰唐瓷两人。他们一左一右向后躲开, 方桌嘭的撞到门上,直将门扇撞了下来,砸到院子里。

在院中的弟子被吓了一跳, 抻着脖子望了眼屋内就是一惊,转身跑的飞快,去找宗内长老。

青瑰瞥了眼弟子的背影,满不在乎的挥动手中弯刀,在路四甲心神紧绷之际, 身形悄然下沉, 他双眼笑弯着,与之矛盾的, 是周身四溢的杀气,叫路四甲心中生寒。

唐瓷的手按在剑上, 漆黑的瞳孔默默注视着路四甲,在青瑰极强的存在感的衬托下,整个人仿若融入阴影之中。

“何人敢在我月路宗闹事!”

随着这一声呼喝,青瑰宛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同时唐瓷身形一转, 下一瞬已然出现在门口,剑鞘横档, 铿锵一声。

路四甲身形紧紧贴住身后墙壁,书画被他挤得一团糟, 青瑰挑的时间太过恰好, 匆忙之下他一把抓住椅子抬手架刀,只听噼啪之声接连响起, 椅子被一分为二, 他手中握着半只椅子腿, 上身微侧,弯刀顿时砍在墙上。

路四甲胸膛起伏,急速出气,抓着半张椅子朝青瑰后背敲去,青瑰迅速抽刀换手,将椅子彻底劈碎。

另一边,赶来的三位长老见只有唐瓷一个半大少年来拦,当然不将他放在眼里,抬脚就踢,谁知唐瓷原地跳起,竟正好躲过。

另一位长老手杖下劈,也同样被他抬手挡住,第三位长老见状长眉一挑,扔掉剑鞘,横剑一扫,若是扫中,必能让唐瓷上下分尸!

三方夹击,路四甲背后靠墙,正对着门口,看的清清楚楚,得意又带几分狰狞的笑了出来:“你不怕同伴死了吗?”

“怕?”青瑰咧着嘴,指尖一弹,弯刀在手中转了个圈,随即倏然握紧,朝路四甲腰间砍去,“我看是你在怕!”

唐瓷面容依旧沉静,在剑尖触及的刹那,整个人仿若扭曲一般于原地消失,下一瞬,握着手杖的长老猛然后仰,雪白剑光擦着他的面庞扎在手杖之上,砸出一片火花。

还是那个去喊长老来的小弟子,他神色更加慌张,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宗主不好了,山下聚了好多人,像是官兵!”

官兵?!

路四甲连同三位长老在内,具是一惊。

眨眼之间已过数招,路四甲手臂身前具是不致命的刀痕,他憎恨的瞪着青瑰:“是你通知朝廷!”

他面色一沉:“我自认已经隐藏全部证据,书房更是没有翻造痕迹,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青瑰当然不会说实话,而是略显惊奇的道:“你刚才不是自己承认了?”

“你们诈我?!”路四甲闻言更气,偏唐瓷招架着三位长老,还有功夫说:“他诈你,我可什么都没说。”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三位长老闻言,也知道身份暴露,山下聚拢官兵,攻上来不过是早晚的事,当下也顾不上管一时半会拿他没办法的小子,对路四甲喊道:“宗主带人先走,我们来断后!”

青瑰大笑:“好一番舍生取义,今天有我们在这里,谁也跑不了!”

唐瓷虽没言语,可行动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决心。

山下,一路跋山涉水的朝廷禁军和州府驻军已经将整座山围了起来。

荆缙没有再坐马车,而是骑在马上,一身戎甲,已然彻底褪去少年稚气,有了青年的成熟和英勇。

坐下枣红马不愉的打了个响鼻,他望着山上,声沉如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位大将同时抱拳称是,军令打出,众将下马,弓手步兵皆阵列成型,朝山上一步步压进。

学者在荆纪身边,骑一白马,偶师完全没有遮掩的站在马头上。

不消片刻,山上就传来了喊杀声。

贤好心中一突。

劲风在耳畔袭来,他下意识一躲,颊畔仍传来丝丝疼痛。

他抬手一抹,疼痛更甚。

“阁下——”这是何意?

然而偶师根本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一击不中,小手一扬,数道银丝以更刁钻的角度朝他围拢过来。

此时所有的将兵都朝山上行进,沉闷的脚步声惊奇无数鸟雀,除了一直跟在贤好身边的车夫,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眼见贤好难以阻挡,车夫以身为墙,想替贤好挡上片刻,谁知银丝犹如有了思想一般,瞬间分出一股改变方向,将他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贤好扬起脖颈,喉咙皮肉不自觉的抽动一下,与银丝相擦,一道血痕顷刻浮现。

正午阳光正足,银丝极长,横穿树木将贤好束在中间,流光自其上闪过,犹如蛛网将贤好团团束缚,只要他稍一挣扎,就会轻易割下一块皮肉。

福德已经看傻了眼。

学者淡淡看了他一眼,对偶师道:“先留他一条性命。”

偶师指尖轻弹银丝,贤好顿时感觉手背一痛。

他不敢有大动作,表面虽镇定,实际背后早已汗湿。

“六殿下,不知老奴犯了什么错,要这般对待老奴?”

偶师从宽大又层层叠叠的裙摆中抽出一张纸条,只一眼,贤好就白了脸色。

偶师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他心上。

“六殿下颇有心机,身边人士奇异,恐有异心。”

“你不会不知道,皇帝看了会下什么命令吧。”偶师犹如蝴蝶翩然飞起,脚尖请点,落在他面前的银丝之上,不见丝毫晃动。

一滴汗水淌进眼睛,贤好纵使难受,也不敢眨眼,生怕只一眨眼的功夫,脖子上的银丝就会瞬间绞紧。

他略艰难的道:“阁下应当知晓,为人臣子的,君命不敢不从,做臣下的,何必相互为难。”

偶师的木偶脸上极为生动的浮现出揶揄的表情:“所以我们没杀你。以贤公公头脑,想必能猜出原因吧。”

在贤好说话之前,她继续道:“贤公公不必急于给我们回答,毕竟以殿下的心思,现在还没有篡位的打算。”

篡位一词,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格外的轻松容易。

贤好心下一凛,被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惊得浑身发凉。

与此同时,月路宗的外门弟子最先对上朝山上袭来的兵将。

按理说突袭夜间最为合适,然而皇帝早给贤好下了口令,宁可损失兵将也不可叫前朝余孽有机会逃走一个。所以调兵之后,不论时间几何,都务必第一时间将月路宗围个水泄不通,未免他们早有准备,就连等也不等,直接上山。

但也确实叫月路宗毫无准备仓促应对,宗主与长老都不见身影,缺了主心骨,外门弟子顿时一团乱。

他们虽有些武艺在身,却抵不过兵数众多,不过片刻就被擒住大半。

而内门弟子眼见不敌,分作数伙朝地道撤去,谁知刚一靠近,就被堵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