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打斗是行商的日常开销(第2/2页)

“有什么藉口?”

“藉口是人民背叛了皇帝敕封的总督。而总司令成为新任总督,亲手泡制了长达一个月屠杀、劫掠的恐怖统治。我有六个儿子,死了五个——蒙上各式各样的罪名。我有一个女儿,希望她早得解脱,我自己因为太老而逃过一劫,来到此地,老得就连我们的总督大人都不想费心对付了。”他垂下灰白的额头:“他们夺走我的一切,因为我帮着赶走了叛变的首长。而使总司令的荣耀蒙尘。”

马洛静静坐着,等待着。马洛然后道:“你第六个儿子怎样了?”

“呃?”他露出尖酸的笑容;“他很安全,因为他化名加入总司令的部队当个普通士兵,在总督亲卫队担任炮手。喔,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不是个不肖子。他总是尽可能来探望我、尽可能带东西给我,是他让我活命的。总有一天,我们英明伟大的总督大人终要伏法,而执刑官必定是我儿子。”

“你把这种事告诉陌生人?你在害自己的儿子。”

“不,我在帮他,教他认识一个新的敌人。如果我是总督的朋友——当然我是他的敌人——我会教他沿外围配置战舰,去扫荡银河边区。”

“外围那边没有战舰?”

“你看到过吗?你进来时有警卫质问吗?船已经够少了,用来防备周遭省份的图谋不轨就很吃紧,那还能分兵来警戒野蛮的外围星球,分裂的银河边区,从不曾出现能威胁我们的危险——直到你在此地现身。”

“我?我没什么危险。”

“会有更多人随后而来。”

马洛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

“听着!”老人语现狂热:“你一进来我就看出你身边带着力盾,至少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寂然中一阵狐疑,马洛然后道:“没错——我有。”

“很好。那露出了马脚,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懂得一些事情,虽然在这堕落的年头,学者已经眼不上时代。世事如风,不能手执枪炮和潮流搏斗的人就会被刷掉,像我一样。不过我总算是个学者,而我知道在整个核子科学的发展史上,从不曾发明过可携带的随身力盾。力盾是有——要由巨大笨重的发电厂供应,用来保护城市或战舰,而不是小小的一个人。”

“啊?”马洛下唇突出:“那你又看出什么来了?”

“在太空中有些轶事绵延渗透,曲折流转,每传过一秒差就遭到一层曲解——不过在我小时候,有一艘载着陌生人的小船,不懂我们的人情风俗,也不知道由何处而来。他们谈到银河边境的魔法师,会在黑暗中发亮、不藉外力自由翱翔,甚且刀枪不入。听的人都笑了。我也笑了。这回事我早巳忘记,直到今天。你在黑暗中发亮,而且我想,就算手上有枪也伤不了你。告诉我,你这么坐着,就能飞起来吗?”

马洛平心静气答道:“这些事我一样也做不到。”

白奥依笑道:“这样回答我就满意了,我不愿考验客人。不过假使有魔法师,假使你是其中之一,那么总有一天,他们,或是你们,会大批开到。说不定这也很好,我们也需要新血了。”他自言白语嗫嚅几句,又慢慢说道:“但另一方面也在活动。我们的新总督也在发梦,和老韦斯卡做的一样。”

“同样靓觎皇帝的宝座?”

白奥侬点点头;“我儿子听到一些传闻。在总督的亲卫队里,这种事总是免不了的。他说了给我听。我们的新总督不会拒绝到手的皇冠,但他要先打好退路。传言是,设若问鼎莲鹿争锋不逞。他打算在后方的蛮荒地带开创新帝国。有人说,但我不敢保证,他已经把一个女儿嫁到边区不知名处的蕞尔小国当王后。”

“如果样样传说都是真的——”

“我知道。诸如此类的传闻还多得很。我老了,尽是信口胡说。不过你的看法如何?”老人锐利的双眼深深凝视。

行商略一思考;“我没看法,倒有些事想请教。西万尼有核子动力吗?且慢,我知道核子科学的知识依然存在。我的意思是,还有完整的发电机吗?还是在近年的战火中毁坏了?”

“毁坏?要毁掉最小的电厂还没有肃清半个星球来得容易。这些电厂供应整个舰队所需的能量,无可取代。”老人面露得意之色:“我们拥有川陀到此地之间最大最好的电厂。”

“那么,要是我打算看看这些发电机,先得要做什么?”

“不可能!”白舆依断然答道:“只要一走近军事要地,你就会立刻给人打死。谁也不行。西万尼的公民权利仍未恢复。”

“那是说所有发电厂都受到军管?”

“不,还有一些小型的城镇用厂站,供应民间的温调、灯光、交通工具等等。不过情形一样糟,是由技正管理着。”

“那是什么名堂?”

“监管发电厂的一群专家,世袭的荣号,新入行的年轻人得从学徒做起,学习强烈的责任感、荣誉心等等。除了技正以外,没有人可以进人厂站。”

“我懂了。”

“不过呢,我可没说,”白奥依加上一句:“技正是不能贿赂的。这年头,当五十年间出现了九个皇帝,而其中七个遭到暗杀——每个战舰舰长都一心想要篡总督的位,而每个总督都梦想登基称帝——我想就算技正,也难免会堕落而追逐金钱。不过需要的不是小数目。我没有,你有吗?”

“钱?贿赂一定得用到钱吗?”

“钱能买到一切,还有更好的吗?”

“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现在,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如何在最短期间赶到拥有电厂的最近城市,我会十分感谢。”

“慢着!”自奥依伸出乾枯的双手:“急什么?你到这儿来,我可什么都没问。在城里,居民还背着乱党的罪名,士兵或是守卫第一眼见到你的穿着,或是听到你一句外地口音,马上就会来盘问你。”

他起身从角落僻处的衣柜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我的通行证——假的。我靠这个逃出来的。”

他将通行证放进马洛掌心,合起马洛的指头;“特征描述不合,但是你拿在手上挥一挥,他们多半也不会仔细看。”

“那你呢?你没了通行证怎么办?”

老流亡客耸肩冷笑:“那又怎样?还有要特别小心,闭紧你的嘴巴:你的声调粗野,惯用词句很特别,还时不时会冒出一两句古文吓人一跳。愈少开口,就愈不容易露出马脚。现在我告诉你怎样到城里去——”

五分钟后,马洛离开了。

离开之后不久,他又回到老贵族的房子,然后才真正走远。

第二天一早,白奥依走进自己的小花园,发现脚边有个盒子。盒里装着食物,像是船上贮藏的浓缩食品,口味和烹调手法都是外地风格。不过那是上等货,而且可以保存很久。